阴暗潮湿的牢房之中,卫觊的衣物仍旧整洁,王邑虽然之前给他安排了别的地方,但是他执意要来到牢房里。这几日他想了很多,却还是没想到到底是谁动的手,但是基本的手段都已经想清楚了。至于结果,他从不担心什么。
但到了用餐时间时,提着饭盒进入其中的正是太守王邑。卫觊连忙起身施礼,亲自接过饭盒,将王邑迎到了牢房内为数不多较为干净的地方,不过王邑自己带着蒲团,并没有坐在那些干草之上。
王邑亲手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饭食一一放在卫觊面前不大的桌子上:“你先吃饭吧!”卫觊并不觉有什么奇怪,王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他每次来都会给自己谈论一些问题,但对于外面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看到卫觊吃过饭食,王邑命人收拾好后让门外的士卒将一份份竹简放在卫觊面前:“看看吧,这是这两天发生的事!”
“这些损失我已经估计到了!他们行动缜密,自然是为了卫家所占据的份额!”卫觊翻看着,表情很镇定。
“别着急,看完再说!”王邑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同样放在桌子上。
卫觊的脸色越来越差,还没看完,这些损失就已经算是伤筋动骨了。他喃喃自语道:“是甄家动的手?不,她不会这么做!可为什么甄家会出现的这么及时,不过也还好,事后上门讨要便可!”
看完了所有的竹简,他已经很难保持住那份从容,损失不仅仅是在安邑城中,周边的几座城都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其他地方不可能没事,只能是消息还未传到,卫觊焦急地走来走去。
突然想到什么,卫觊问道:“弟妹柳氏此时何在?”
“卫府内软禁中,柳家数次上门要人但我都回绝了!”王邑回道。
“容我书信一封与她,卫家面临大祸,还请王叔容许!”卫觊大拜道。
“你和柳氏二人是否如外界传言那般?”王邑并没有首先回答那个请求,而是严肃地看着他。
卫觊苦笑道:“外面传起来了么?我这个人,恐怕除了夫人和父亲,也就王叔最熟知,我最尊礼守礼,自然不会去做如此事!”
“没有,但此事我是从你家下人口中得知的!不过写信之前,还是先将面前这封信打开看一看吧!这是一个证人今日交给我的!”王邑说道。
“这是一封信?”卫觊拿起信封,翻看了一番才找到了开启的方法,里面的内容倒是不多,一纸信,一块木板。
木板上记载的是几处药材,并无特殊,所以卫觊打开了信,仅仅是材质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和明显泛黄的纸不同,这种纸更显白皙且摸起来极为光滑。
但是甫一看开头,卫觊就皱起了眉头,里面的大白话让他觉得可惜,那毫无艺术感的字更是让他觉得糟蹋了这张纸。
他耐心的看了下去,掐指算了一下时间,问王邑道:“王叔,上次你请我进太守府可是在一个月之前。”
王邑没算,他对时间更为敏感,因为前些日他才结束休沐,重新理事。“刚刚好三十天!”王邑说道。
“那日随侍左右,年纪大约二十的少年,他是谁?”卫觊问道。
“说来话长,贤侄为何发问?”王邑不解。
“这是他写给我的,这些事全是他一手谋划的。”卫觊仔细看着这封信,里面王零交代了所有的安排,和他大致上推测的差不多。
“若真是如此!贤侄,你家的事我有责任!”王邑一副吃惊的样子。
可是卫觊并没有听到,当他继续往下看,却是压抑不住的愤怒。拿起那根有些年头的竹简,再配合着信中对于不同药材药性的讲述,他的表情变得狰狞了起来:“能不能让我现在就去见见弟妹柳氏?”
“不行,但是我可以派人把她带过来!”王邑发现了卫觊此时状态不对。
“那劳烦王叔了!”
王邑给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主簿带了一队士卒上门抓人。
而此时卫觊依然还处于愤怒之中,那封信还牢牢地攥在他手里,王邑不知道里面说了些什么,可是想必并非好事。
“小子,想灭我卫家,让他来试试!”这是王邑第一次听到卫觊骂人。
……
与此同时,在龙门山上,王零正在厅中讲着故事,那个名为让子弹飞的故事,虽然众人不知道子弹是什么意思,却并不妨碍众人听的专注。
“所以说,六子吃了几碗粉重要吗?谁在乎这件事?围观的民众吗?还是黄四郎?”王零语气很轻淡,但是众人听的却不是那个滋味。
“今天就讲到这里了!”说到这,有些凑热闹的人开始走了。
“你真的要做的那么彻底!”刘公没有走,他听出来的远比众人多。但是留下的都是聪明人,都知道王零要下狠手。
王零看着众人,将手里那本记着故事梗概的书合上后说道:“不是我做的彻底,卫家就像是卡在田里的一棵树,我们踹两脚,顶多落几片树叶,拿斧子,拿锯子伐了这棵树就算完了吗?不,众人皆知,斩草亦要除根,可是世家的根呢,早已盘根错节。不下狠手,那和不做又有何区别?”
“我从来不觉得这一个月的小手段能让卫家屈服,甚至于,对他们来说最多不过伤筋动骨,他们的主要商场还是在司隶,在兖州。我给出的那些东西只能激起一时的民愤,为何?因为此时是乱世,可恰好就是乱世才必须要用重典。”
“今日,卫觊就会被放出来,王邑那老家伙虽然耿直,但是抵挡不住曹操和其他世家的压力。只需要派一些家丁在太守府面前哭诉,派多些人去施恩,民众总是健忘的,现在安邑城中各处都会有人在宣扬着卫家的善。而我们现在如果出现,会让他们将民众的矛盾转移到我们身上。”
“民众是愚昧的,这是我一直强调开民智的原因,哪怕这会影响统治!可是人如果连最起码分辨是非的能力都不知道,只知道人云亦云,那和圈养的牲畜有何分别!”
“要怪就怪卫家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吧!我总要试试能不能真正斩掉一个世家,若是不行,我还要在考虑别的法子!哦!对了,张耀说他即日就到,吩咐好蔡琰让她收拾好,等甄家商队到了之后,让她随行前往泰山郡!”王零说完这些就走了,后面的计划他一丝一毫都没给众人提及。
后面的计划全部都在雷恩身上,而他早已经到了安邑城,随身保护着刘言锡。刘言锡看着最近完全翻转过来的舆论,叹了口气,光凭这些想要撼动卫家还是太难了!他往后看了看,那叠纸里的内容他看了一遍,很简单,只需要两个人便能完成,而此时整个安邑城也只有他二人是来自山上的。甄家在拿到自己的东西后,开始对刘言锡的安排阳奉阴违这也在预料之中,只是没有帮手,刘言锡心里没底。
请的柳氏还没来,王邑就被府外的民众所扰,他们十几天前还高呼着要拿卫家的人问罪,此时却高呼着要放掉卫觊。王邑无可奈何,他再有能耐也不能动这些人,肯定是卫家的世交出手了,不过也好,卫家不乱,安邑城就不会大乱。
有些事如果是假的,那让他变成真的就行了,没有什么比亲眼见到更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