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从文科一考场走出来，揉着刚才为李华代笔而酸痛的手腕，满身是透过梧桐树递来的斜阳。</p>
考完高三上学期最后一场英语考试，寒假也正式开始了，整条走廊都是学生们欢欣的身影，十几岁鲜活的身躯呼啸生风，仿佛能擦过脸颊，穿过时间。</p>
李阳笑着叹了口气，蹲下来，在书包堆里翻找自己的黑书包，未曾注意一个黑影迅速靠近。下一秒，肩膀被一只手大力地拍响。</p>
感受着痛感，他龇牙咧嘴，也不回头，因为这感觉这力度太熟悉了:</p>
“王祥你有病啊，不去找谭露，来我这干什么？”</p>
王祥见自己暴露，也不惊讶，抱着包笑嘻嘻蹲了下来，和李阳并肩:</p>
“打个招呼就走了，她爸妈可是要来接她的。”</p>
李阳哦了一声，心中了然。</p>
他隐约知道元旦那天，王祥在谭露家附近做了件不得了的事迹，不过谭露依旧请假在家，只有大小考试会来班级。</p>
不过王祥也出乎意料的克制。没有从前哈巴狗一样的紧贴，最多只是说几句话，再过分一点，只是盯着她的脸，深情地看几眼。</p>
“阳仔，你寒假准备做什么？”王祥突然问。</p>
“寒假……怎么，你寒假还准备做计划？”李阳一边把书往书包里塞，一边随口回应，“我以前也做过计划，每天学五小时玩五小时锻炼五小时……”</p>
“啊，这个好！然后呢。”</p>
“然后玩了十五小时。”</p>
李阳背好书包，无奈地摊开手，“你看，如果能玩的话，人类根本没有自制力的嘛。”</p>
“……”</p>
“走啦，回家打游戏。”李阳拽着王祥的胳膊，“我教室里还剩几本书没搬回家，放你电动车上？”</p>
王祥却拽不动，李阳疑惑地看着他的脸，只见少年眼中散发出夺目的光芒，就像少年漫的主角:</p>
“李阳，我这次在文六考场，你和谭露在文一。”</p>
“哦，很好啊，上次你在文十。”</p>
“你说，如果我再努力努力，有没有可能，和她在一个考场？”王祥捏紧拳头，“你还记得阚老师放假前说的，寒假是最后一个弯道超车的机会……”</p>
“他年年都这样说啦！寒假才几天，你安心玩不好么？”</p>
李阳哭笑不得，硬把王祥拽下了楼梯，“你要是真的那么执著，我倒是可以跟你一起图书馆约学习。但是，最好能有个英语数学比我好的来教教我们。”</p>
“比如曹安？”</p>
“滚！你赶紧跟他划清界限。”</p>
“切。吃枪药一样，还说你不喜欢赵雨晴？”</p>
“你再说我翻脸了啊……”</p>
“李阳，王祥，你们两个在嚷嚷什么？”</p>
楼梯上站着手拎扫把簸箕的许若，见两人打打闹闹喧哗不休，当即竖起了眉毛。她用扫把杆子指着少年们，没好气地问道。</p>
***</p>
稀里糊涂的，李阳和王祥被许若抓了壮丁，抬着蓝色垃圾桶走进刚窜出的考场，在教室里捡起了垃圾纸屑。</p>
许若认真地用扫把扫地，同时碎碎念道:</p>
“班主任明明吩咐我们班委考完打扫卫生的，可是全跑了，就留我一个……”</p>
“报告学委，这个宣传委员本来也打算跑的。”李阳一下子来了精神，“那身为平民的我，同时检举有功，是不是可以直接走了？”</p>
“走走走，你和垃圾桶一起走。”许若来了脾气，她怒容满面，大声呵斥，“慢走不送！”</p>
“嚯，开个玩笑活跃气氛嘛，不要动大火。”</p>
李阳搜刮完了抽屉，接着走上讲台，准备收拾老师留下来的密封袋，密封条，贴条形码的半透明油纸。</p>
他提起密封袋，突然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感情——这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是不是保留着每一场考试，教室里三十多人的心跳呼吸？</p>
是不是能装着老师反复的脚步，尖锐的收卷铃，笔与答题卡摩擦的沙沙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