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上一次一别,还是在荆州,回京后,除了那次扒着墙头偷看过一眼,就没有再见过。情分的生疏,让桓熙都不主动向自己打招呼。
父子间的亲情冷落至此,真是个悲剧!
算了,只要他能成器,和南康过得好,对父亲抱怨一些也不必太计较。今后有机会,再弥补吧。
不过,桓熙的神色举止,还是令人起疑。
“你当真不知?”
“回禀父亲,孩儿的确不知,见到沈姨遇此大祸,心里难安,并无其他。”
“那好吧,爹就不扰你公干了。”
“孩儿告辞了!”
“等等!”
桓温本想问问南康如何,又想自己真是多此一举,人家过得好好的,何必多问。
“娘过得很好!”
桓熙猜出了他尚未出口的一问,抛下了淡淡的一句,便径自走了。
留下桓温落寞的站在那儿,久久无语!
发现戚仁受伤秘密的正是桓熙!
当晚,桓熙至衙里取封文书,行至皇城墙下,看到戚仁带着五六人正从北面而来,神色可疑,尤其是藏着右手,袖口上还隐约渗着血迹,而且随行的几名喽啰慌里慌张的样子。
桓熙在衙门里有不少日子,这些事看得多了,一看对方就是犯了事做了案。
而且,他之前和南康常去宽窄巷,对褚家熟门熟路。褚建娶亲时,他见过戚仁的面,深知戚仁的为人秉性。
在衙署,接到桓平前来报案,桓熙立马联想到了戚仁的可疑之处,料定他脱不了干系,便打发走了桓平,暂且先藏下此事不提。
“我断定,此事和寿州有关,两名壮年男子应该是寿州公门中人!”
郗超问道:“大将军何以见得?”
桓温分析道:“言川一句话提醒了我,这刀是制式腰刀,我曾见过。那是我和沈劲北上逃命期间,因官府封锁了渡口,便在渡口以西的淮河南岸,找到了一个老渔夫。”
桓温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渡口。
“他祖孙二人靠着一条渔船度日,于是,我俩想让老渔夫帮忙驾船过河。不料,拴在岸边的驿马被寿州捕快发现,他们残忍杀害了祖孙俩,我一怒之下,杀了他们,我记得,他们当时用的也是这种刀!”
“可这种制式未必就是寿州一州专用,或者说临近的滁州、淮南也有可能是这种式样。”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理由。”
桓温接着分析道:“因为沈妻是寿州人,来京师之前,从未离开过寿州,其他地方,她都没有去过。再者,沈妻性格柔弱,从不得罪人,她哪来的仇人?”
他的意思是,沈妻之所以被杀,是因为撞破了这桩凶杀案,而被人灭口。
刘言川睁大眼睛,还未明白其中之原委,问道:“这一老一少被壮年男子所杀,从刀口来看,确定无疑。问题是,既然沈妻撞破此事,他们为何不杀了沈妻?”
桓温说道:“这正是我要说的,从刀口看,沈妻并非是捕快所杀,而是另有别人,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
“为什么?”
“按理说,捕快跑到京师来杀人,一定不是公干,如果被人撞破,第一个反应就是灭口。可是他们并没有下手,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认识沈劲,从而认识沈妻。”
“大将军的分析和现场非常吻合,或许正是这两人不愿杀沈妻,才导致他们也被灭口。”郗超言道。
桓温皱眉道:“基本可以判定,可幕后之人为何要杀寿州公门之人呢?他们和寿州之间有什么牵连,他们又是谁呢?”
“恩公,你说了半天,还只是基本判定。你怎么就一定能断定他们是寿州捕快,就因为他们没有杀沈妻?”
言川咬定青山,像是头犟驴,不过也有道理。
只有坐实了寿州公门中人的身份,接下来的问题才能一个个剖析,如何证明呢?念叨良久,桓温眼前一亮。
“对了,咱们不是有画像嘛!”
桓温之所以敢断定是寿州公门中人,还有一件事情提醒了他。
当初庾冰追杀辅国军,密令沈劲在淮河岸伏击。刘言川记得很清楚,沈劲率数千衙役埋伏在淮河北岸。
沈劲贵为长史,那些郡兵捕快自然应该认识长官,甚至不排除还有不少沈劲的心腹或者亲随。
而且,沈劲在汝阴郡战殁,部下士卒追随他一道浴血苦战,在临死前,还敦请慕容恪放掉了身旁放下武器的同侪。
这,说明沈劲很得军心,军士非常爱戴他。
认识沈劲,就有可能认识沈妻,感恩戴德沈劲,自然不忍杀死沈妻。
这样的分析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唯一的不足,就是刘言川说的,缺乏直接的证据。
桓温沉吟道:“咱们不是已经绘成画像了嘛,这就可以作为证据。快马将画像送至寿州勘验,不仅能辨别出是否是寿州公门众人,说不定连这老汉和年轻女子也能查到身份。”
众人一听,颔首称赞,如果两个壮汉是寿州公门中人,那么另外两人应该也是寿州子民。
因为追赶这么远,跑到京师来杀人,没有理由是别的州郡的衙役!
过了七八日,司马丕又来了,询问案情是御史大夫的分内之事。
“姑父,寿州有消息了吗?”
“有了,两个壮汉的确是寿州衙门差役,另二人是父女俩,瓦埠湖的农户,因不肯出卖良田,得罪了权贵之家,来京上告被杀。”
桓温欣喜之余,又叹道:“虽然查明了原委,但是幕后黑手尚不知是何许人?如果不出所料,应该就在京师之内。”
他把问题想复杂了,司马丕却单纯地咧嘴笑道:“京师之内,黑手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