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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府邸,石闵忽然睁开眼睛,目光炯炯有神,完全没有白日的疲态和病弱。
石智端来一碗精米粥,一碟子腌牛肉,轻声道:“爹,圣上大婚,就缺你一个人,不会惹他不快吧?”
“哼!为父不去,他眼不见心不烦,再说他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我?他朝思暮想的大燕公主到手了,这股子新鲜劲至少要三五个月。”
“爹,孩儿听说了,自打鲜卑人答应和亲后,两次出兵攻打慕容评,都被圣上阻止,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还不明白?是圣上玩弄的权术!娶了公主,当然要帮助燕王,但又不能让燕王做大,所以呢,暗地里还要保护慕容评。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用慕容评这根线,扯住燕王的腿,让他有所顾忌,只能乖乖听大赵的,否则,朝廷随时可以放开这条线,让他们继续内讧。”
“想不到圣上还这么有心计,左右逢源,搞起了制衡之术。”
“这一定是李颜的主意,不过也说明鲜卑人虽然和了亲,但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燕地一统,内心里一定还是忌恨大赵的,只是力有不及而已。换句话说,如果石遵有难,他们绝不会慷慨解囊的!”
“爹的意思是,咱们的机会来了?”
“智儿聪明!”
“那爹,咱什么时候动手?”
“冬至!”
“为何等到冬至?”
石闵解释道:“因为按鲜卑人风俗,燕女出嫁,冬至日要回娘家省亲。”
“孩儿还是不解,为何要选择这个时机?”
石闵应该是筹谋许久了,胸有成竹,淡淡说道:“因为如果公主在临漳,咱们一旦发兵,石遵必定会以她为盾,要挟鲜卑人出兵相助,那咱们就两线作战,腹背受敌,难以成事。”
“爹爹高明!来,赶紧吃点东西,白天不敢吃,饿着肚子,辛苦爹爹了。”
石闵坐起身,开始大口吃着。
石智心疼道:“想不到爹为大赵征战半生,竟然落得这个下场,处处示弱,他们还要卸磨杀驴,真是欺人太甚!”
石闵放下碗筷,越想越气,恨道:“不示弱如何逞强?若当初为父不趁船只相互触碰之际,一狠心跳入河中,现在不是被杀就是被剥夺兵权。”
对于石闵而言,手不离弓,胯不离鞍,被剥夺了兵权与被杀毫无区别。
就是拼上身家老小也要搏上一搏,纵然引颈受戮也总比窝囊苟活强!
“爹爹一定能成功,京城里的还有河南几个郡县的将领都等着爹的号令呢,随时可以发兵。”
石闵收起愤怒,笃定地吩咐道:“智儿,你派心腹北上,联络石祗。告诉他,先帝就是石遵害死的,约他一同发兵,事成后双方平分大赵!”
“爹,真要平分大赵?”
“当然不会,先这样许诺他!”
刚至腊月,桓温腿疾已基本痊愈,再也不愿卧床白吃白喝,这俩月,饱食终日,足足胖了一圈。
这日晴好,他便带着袁宏,出了当阳城,直向北去,想要看看屯田进展如何。
数千亩土地上,一眼望不到边,中间一道堤堰将荒地分成南北两片。
在北片,卸去戎装的卫卒掺杂在遗民之中,也像农人一般,辛勤耕耘。挑出碎石,拔出杂草,平整土地,开阡陌,挖沟渠。
州府下拨的铁犁耕牛,从东到西,一趟一趟来回的犁着地,边角之处也不放过,壮汉子们则手持铁锹,奋力铲挖。
耕耘者来回穿梭,挥汗如雨,田地上,人声鼎沸,蔚为壮观。
而南片,已经种上了各色冬菜,齐齐整整,横竖成线,长势甚好,丰收的喜悦欣然在望。
最逗人的是,菜畦上还星星点点绑缚着黄茅一样的草人,挥舞着双臂,驱赶着馋嘴的鸟雀。
桓温信马来至西北处的山岗丘陵地带,这里地势高低不定,远离水源,难以开垦。
袁真他们索性就改垦为牧,就着这一带的草势,因地制宜,饲养了不少家禽。有牛羊,还有鸡鸭,兵民既能吃到禽蛋肉类,多余的还能换成钱粮。
桓温四下看了看,发现此地远离官道城镇,杳无人烟,甚为隐蔽。即便有人看见,州府开荒种田的理由也能说得过去,不会引起旁人的疑心。
登上高丘,向西看去,一顶顶帐篷,还有一排排简易的木制房舍,升起了袅袅炊烟,该是用午饭的时候了。
言川和桓冲等人也没闲着,从遗民中还有蜀地招募了青壮万余人,在这片荒野以西的一处山坳下紧张的训练。
桓温萌生出屯田的想法,初衷就是能让将士们上马为兵,下马为民,耕战两不误。
远远地,几匹战马疾驰而来,马蹄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