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鉴孤立无援,难以匹敌,石闵并不急于求成,猫捉老鼠一般,打打玩玩,既设法避免伤亡,又能让临漳看到此战的艰辛。
石闵勇冠三军,原本两日可下,足足拖了八九日工夫,见城中叛军斗志消耗殆尽,才全力押上。最终,叛军见大势已去,便作鸟兽散。石鉴城破身擒,被石闵砍下首级,余众尽被兼并。
石衹北遁,这是石闵故意纵逃所致,目的是给自己再留下一个敌手,给自己争取一些时间,以串联心腹,部署兵力。
做这种事,他是游刃有余。
他相信,看到石鉴的脑袋,石遵照样会论功行赏,称兄道弟。下一步石遵就是迎娶慕容婉儿,然后再慢慢对付自己。
石闵眉头舒展,笃定起来,他料定石遵暂时不会动手,哪有无缘无故杀戮刚刚立功的将领的?这不是授天下人以柄,今后谁还敢为其效力!
他想,石遵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哪知这一次,他百密一疏,判断错了。石遵不按套路出牌,迫不及待的对他下手了……
当石闵盛敛石鉴头颅,返师报功之时,褚裒刚刚度过淮河,在梁郡一带招徕遗民。
琨华殿上,一场隆重的接风宴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
“陛下,小王子率军已至北城门。”
“好,下去吧。”石遵心烦意乱,挥了挥手,斥退内侍。
李颜见状,走了过来,密语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可再犹豫了。”
“可眼下四海并未升平,鲜卑人战端正盛,晋人或许趁我内乱蠢蠢欲动。石闵乃大赵之利刃,用处尚多,为何要急于动手?”
李颜苦口婆心,固执的劝道:
“这正是其中利害所在,陛下没发觉嘛,现在时时处处已然离不开他了,长期以往,将陷入尾大不掉之境地。再者,他手握雄兵,声名在外,大赵铁骑,只知石闵,不知陛下,这就是最大的祸患!”
石遵依然踌躇不定,他是准备要清除石闵,但并不一定要以杀戮的方式,最好是架空他的兵权,对自己没有威胁即可。
但李颜坚持己见,弄得石遵左右彷徨。
“朕总以为有些唐突,他毕竟没有犯下什么大错,冒然诛杀,恐惹朝野议论,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伤人及盗抵罪,这是民间缉盗捕贼之规则。而皇权之争,争权夺利则不同!”
石遵问道:“有何不同?”
“它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这些罪名。除掉对皇权有威胁之人,朝野或有非议,但时日一长,慢慢也就淡忘了,陛下的皇权巩固比什么都重要。”
石遵拗不过,而且李颜所说不无道理,便含糊道:“这样,等他来了,再见机行事吧,切记,不可莽撞!”
“陛下但放宽心,臣已命侍卫在北门传旨,让石闵率左右将佐觐见。没有了侍卫,且解盔卸甲,几个力士足可擒矣。陛下勿忧,定能一网打尽!”
过了半个多时辰,石闵已至琨华殿外。石遵听闻,为表示隆重,亲自起驾出迎。
他乍见石闵,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有点恍惚,使劲揉了揉眼睛,没错,是石闵!
样子没变,不过是脱下了盔甲,换做一身素衣打扮。
人靠衣裳马靠鞍,眼前的石闵不再是威风凛凛的将军,而是寻常的良家子弟,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年少时,见到了一起追逐打闹时的儿时玩伴。
此景此情,石遵忽然心软了,埋怨李颜夸大其词耸人听闻,不知安的是何居心。
“闵弟,戎马匆匆,辛苦了!”
石遵迈下石阶,执住石闵的双手,嘘寒问暖。
“陛下言重了,荡平乱贼,捍御朝廷,此乃臣之天职,理当如此。”
“快快随朕进殿,朕已备下接风宴,犒劳闵弟。”
石闵进入临漳城就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寻常,心里惊恐,却又暗自庆幸。进殿之后,更觉得气氛微妙。
首先,中庶子李颜的神情就不对,一双眼睛贼溜溜的乱转,前后左右打量着自己。
而且初冬时节,天气乍寒,石遵刚才相挽时,手心竟渗出了微汗,看自己的眼神也游移不定。
石闵征战多年,这样的战功并不算太绝伦,皇帝竟然下阶相迎,还要接风洗尘,这是不是太过了?
或许是初登大宝,礼贤下士,招徕人心,或许是……
的确,石遵是心虚所致!
而且心虚之下,他竟然没发现石闵身旁的四五个随从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