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还听闻,兰陵一带的百姓还自发组织起来,扔下家园田地,携老带少,成群结队,投奔王师。
这意料之外的壮举让褚裒激动万分,时隔数十年,朝廷的余响犹在,大晋的声威犹在,遗老遗少对司马皇室的拥戴之情还深藏于心。
褚裒在思忖,哪怕灭不了大赵,把这些遗民安全带回南方也是大功一件。
哪料,他这份仁心却遭到部下的反对。
部下的理由是,遗民仓促起义会遭胡虏报复,万一带不走,必会惨遭杀戮,而且大军要轻装上阵,哪有余力接应。
可是,褚裒不听。
褚裒也是好意,决定暂停北上,大军原地待命,四处派出骑兵去接应四面八方的遗民,甚至还派出小股骑兵远赴北面的陈留和金乡一带,发出檄文,张贴告示,鼓动士农作乱,响应王师,一道南归。
此举果然奏效!
金乡郡千余百姓群起而攻,杀死赵人官吏,焚烧衙门府库。褚裒闻讯,派出麾下接应,将他们成功解救出来。
大军迟留了五六日工夫,遗民越来越多,无法跟随大军北上,独自南下又容易遭受赵人袭击。
褚华敦劝其父,丢下遗民,快速北上,否则贻误战机。
卫将军麾下的一个将佐王龛也苦苦陈情,若石闵平息了战乱,再挥师南下,不仅大军无功,连遗民也要受牵连,最终难逃人地两失的境地。
褚裒这才不再耽搁,继续行军。北上途中,每日前来归附的士人百姓仍然以千百计,快至黄河南岸的陈留时,男女老少已近六七万人。
探子不时来报,河北战火绵延,殃及着无辜的百姓,因而黄河北还有不少遗民陆续来投。
褚裒菩萨心肠,照单全收,安排大军,一路妥善照管,给衣给食,雷厉风行的伐赵演变成和风细雨的抚民。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句话用在石鉴和石闵身上再合适不过!
他哥俩在扶柩送石勒入山陵后能及时逃出临漳,全凭马鞍上的那封书札,而送信之人就是不想被狗烹弓藏的石闵。
二人顺利脱逃,石遵始料未及,自己的计划尚未露出端倪,石鉴他们如何就能闻风而逃?
石遵此时还不知是石闵料敌于先机。
从灭口宫中的线人开始,石闵就知他不怀好意,连亲爹都敢杀,更何况自己的养弟!
果然,石遵亲往石闵府邸,令其出临漳歼灭石鉴石祗,石闵开始故意犯难,称叛军骁勇,人数众多,自己麾下兵力不足,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请求石遵能调拨他帐下的三万亲军助阵。
石遵哪能答应,他之所以要石闵率军平叛,心里的算计就是要石闵和石鉴他们消耗实力,最好能同归于尽。
自己的亲军让石闵指挥,那还不是羊入虎口,被石闵乘机控制了!
双方陷入了僵局,为笼络石闵,打消其疑虑,石遵情急之下,开出了诱人的条件,抛出了一个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诱饵!
“皇太弟?”
“没错!”
石遵亲口答应,为酬劳数年来石闵对他的忠心不二和卓著战功,此次事成之后,将封石闵为皇太弟,也就是大赵的储君!
虽说只是口信,不是白纸黑字,石闵却在石遵的使者面前立马抛弃所有困难,慷慨激昂,欣然允诺,愿为石遵粉身碎骨。
因为石闵知道,即便立下圣旨,石遵今后照样可以翻脸。能否实现抱负靠的是手下的兵马,而非什么承诺。
这副求田问舍的贪婪不仅没有激起石遵的反感,反而消除了他的疑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果石闵不求赏赐,毅然决然,反倒令自己生疑。
然而,就在大军准备休整两日出城之时,一个人的来访,更坐实了石闵的判断。
因为当晚,他得知,自己的心腹副将李农接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大哥,你怎么来了?失迎失迎!”
“你我兄弟已经有日子不见了,就不能来看看你,唠唠家常?”
“大哥别虚言了,你是中庶子,如今圣上刚刚登基,大哥炽手可热,日理万机,夤夜来访,怎会只是拉拉家常?”
来者正是石遵心腹,中庶子李颜,是李农的堂兄。
李颜进入屋内,便四处打量,一看便知有紧要隐秘之事。
“大哥东张西望瞧什么呢!屋内无人,放心,有话直说,是否是念及小弟明日出征,特意来为我送行?”
李颜眨巴眨巴眼睛,神秘道:“知道你要出征,但不是来给你饯行,而是恰恰相反,来阻止你出征。”
“阻止我出征?说笑了,这是圣上的旨意,而且小王子已经下了军令,小弟怎敢抗命不遵?”
“要去也可以,不过愚兄看在是自家兄弟的份上,给你两个选择,你要仔细斟酌。”
“大哥请说!”
李颜凑至李农近前,附耳轻言,仔细道出个中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