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牒!”
李蓉看到桓温拿出的物什,脱口而出。
“没错,就是这个玉牒,最终说出了你的身份。破了皇城那一日,司马晞和褚华只顾着抢夺珍宝,而我则将这些户籍簿册带回了荆州,上交了朝廷,还剩下一些,一直留在州衙府库,没得空细看。”
后来,直到发现了展坚的异常,桓温才来到府库,找到了这块玉牒。
上面清楚的记着李蓉兄妹三人的名字、生辰八字,体貌特征等等。
“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们长大成人,体貌虽然发生了很大变化,可身上这种印记,永远也不会改变。”
李蓉抬起手,想要遮住那个部位,发现不对劲,瞬间又垂下手。那局促不安的样子,还有天生丽质的面容,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桓温爱怜的笑道:“不用遮掩了,那个印记就在你的左耳旁!”
这些日子以来,佳儿来报,说她好几次发现,桓温只要出了州衙,展坚就会有事无事的在东堂附近徘徊,鬼鬼祟祟的。
按礼,这是内室,他不应该在此逡巡。而且,李蓉和娅儿还有佳儿,和他也并无私交。
当时,桓温就隐隐感到,他这是想要暗中联络谁。
种种线索勾连在一起,他判定展坚要找的就是李蓉。
于是,借着端午赛龙舟的机会,他故意离开州衙,暗中留下佳儿打探。终于发现,展坚找的果然是李蓉!
李蓉神情忧伤,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叹道:“我在最后一次离开皇宫时,曾嘱托皇兄销毁它,结果皇兄疏忽了,他还是误了事,他一事无成。”
说完,又冷冷的问道:“既如此,那你为何一直隐忍不言?”
“为了救你!”
“救我?为什么?”李蓉惊愕道。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玄儿也不能没有你!”
李蓉抬起头,原本无助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光芒。
“你是一国之公主,我是灭国之人,应该视如寇仇。我想知道这灭国之痛,对你伤害有多深?你该有多少恨我?”
李蓉惊噎道:“我,我。”
“我心存侥幸,想试探一下,在你心中,家国仇恨是否已经难以撼动?夫妻琴瑟和鸣还剩几何?能否看在玄儿的份上,我二人捐弃前嫌,重归于好?”
桓温心疼的看着李蓉,期盼的等待她的回答。
李蓉不假思索,默默地点头:“我愿意,那毡纸包就是见证。为了你,为了我,为了玄儿,所有的人都不应该永远活在仇恨之中。”
对李蓉的心思,桓温预判到了,但这番泯却仇怨的豁达从她的口出吐露出来,禁不住还是感彻心扉。
他走过来,轻轻拉着她的手,含情脉脉的说道:“告诉我,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原谅我?之前有想过要取我性命吗?”
“有过,当日在王誓府上就曾打算动手,又怕殃及王家,便想到了来荆州再找机会。不料,你次日便一去不返,后来去了建康,又回到了荆州,几个月不曾听闻音信,让我大失所望。”
可更令人绝望的是,她居然有了身孕!
小腹一天天隆起,想着腹中的胎儿,渐渐的,仇恨也淡了。
尤其是当听说桓温放过了王瑜一门,还放过了刺杀你的侍卫,便又想起仇人的种种好来。
桓温虽然攻破益州,灭了成汉,可并未滥杀无辜。
而且,他杀了奸佞王嘏叔侄,全活了无辜的蜀人。给了他们粮食,给了他们土地,帮他们重新建造家园,让他们重新回了家!
益州百姓沱江畔送别那一幕,李蓉记忆尤深,感佩万千。
他们哪里是把桓温当做了灭国之人,他们是把他当做了救世之主。很多青壮居然还踊跃报名入伍,加入了晋军。从那一刻,她放弃了,成汉没希望了,皇室没希望了!
桓温所至之处,他的兄弟,他的卫卒,他们对他的忠诚,对他的敬仰,为他甘愿赴汤蹈火,豁出性命,让李蓉看到了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一个光明磊落的大丈夫。
荆州百姓对他奉若神明,益州百姓对他感恩戴德,他和他们就像街坊乡邻一样亲切。扬善心,施德政,让李蓉看到了一个殚精竭虑为民做主的好官,一个胸有鸿鹄大志和远大抱负的英雄!
“这样的人我怎能伤害?伤害你就是与所有人为敌!”
桓温很欣慰,爱意泛滥,将李蓉揽在怀中,蜜意柔情道:“巾帼不让须眉!夫人的胸襟让多少男人汗颜,夫人的宽容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安慰,再多的苦痛我都在所不惜。”
“老爷,妾身还有一个请求,还望老爷成全!”
“我知道夫人想说什么,只要他放下仇恨,从此绝意尘世,我会酌情考虑的。”
此时,门外响起了嘈杂声!
“你这混账东西,走,给俺进去!”
话未落音,门开了。言川和伏滔押着五花大绑的展坚,推推搡搡走进来,桓冲和郗超跟着身后。
郗超恶狠狠骂道:“大将军待你不薄,收留了你,宽恕了你的兄弟,你居然恩将仇报,图谋不轨,还不跪下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