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圣上继位以来,错杀汉王,宠信宵小,骄奢淫逸,贪图享受。如今风雨飘摇,国难当头,圣上尚被蒙在鼓里,我宁可捐躯殉国,也不愿见到国破君亡的那一幕。”
“圣上无道昏君,汉王不死,何至于此?”
展坚永远忘不了恩人李广被冤杀,跟着一起痛骂李势。
骂是骂不死人的,李福抹了抹泪,安慰道:“为人臣子,当尽人事,还是不要抱怨君王了。展坚,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是有缘,我虽为你的上官,可一直拿你当兄弟一般,知道你是汉王的人,心怀怨愤。”
展坚是条悲情的汉子,闻言更是揪心。
“但汉王纵有冤屈,我想他也不愿看到国破的那一天。眼下,蜀军战力孱弱,真正骁勇的就数你那些属下了。赶紧回去吧,不为昏君,就算是为了成汉江山和黎明百姓!”
展坚还要坚持,李福已转身决然而走:“号令全军,准备迎战!”
符县水军接报,迅疾在江面之下拉下几道铁索,设置了暗桩,但一时仓促,无法凑齐旧船,只好多聚沙石,盛以竹笼,置于水栅之外,以遏晋人的舟舰。
当准备就绪,以为安然无恙之时,看到下游逆流而上的舟师阵势时,才发现自己是螳臂当车,一切都是徒劳。
轻舟快船吃水浅,迅速突至上游,长长的挠钩钩起粗大的铁链,离水之后即浇上桐油,烧至通红,熔断落水。
伏滔又亲率水兵,衔刀带锯潜行水中,锯断暗桩,刀斫竹笼,笼篾皆解,沙石四散。
突破符县防线,只用了短短一个时辰,中午时分,舟师逼近江阳郡,荆州水师和成汉水师终于在宽阔的江面上对峙。
距离上次对峙,过去了八十年。上次,还是三国鼎力时魏国灭蜀。
牛角呜呜,战鼓隆隆,一场惨烈的水师较量开始了……
上百艘大小舰船混战在一起,桓温主舰居高临下,箭雨伴随着石块纷纷飞向敌船,蜀军无奈只能龟缩在舱内,偷射冷箭回击。
几次冲击下来,蜀船损失很大,一旦靠近对方,重则撞沉,船毁人亡,轻则倾斜,人仰马翻。
所幸的是,蜀船虽高大不及晋人,然数量过之,李福令人高举旗帜,打出旗语。
果然,四五艘楼船突破重围,围攻桓温主舰。好汉难敌四手,这一招还真奏效,主舰腹背受敌,船身伤痕累累。
玄武营卫卒大显身手的时机到了,当楼船再次靠近时,数百名军卒觑准机会,纵身跳入敌船。
蜀兵哪还是对手,被夺了两艘楼船,再也不敢靠近,只好驾船远遁。
而更让蜀军胆寒的还在后面!
数十艘艨艟派上了用场,蒙着牛皮,满载桐油,向拱卫李福楼船的蜀船而去,迎着如雨的飞矢,撞向蜀船,瞬时火焰四起,同归于尽。
蜀兵失声大喊:“晋人疯了,都是亡命之徒!”
熊熊大火之下,不一会,船身支离破碎,侥幸逃生的蜀军纷纷跳船投江,轻舟快艇迎上,刀砍斧剁箭射,蜀军不敢露头,不是被打死就是窒息。
战火持续了两个时辰,四处是烟,到处是火,江面上漂浮着断臂残肢,焦木碎板,当然还有数不清的尸首。
剩余敌船悄悄四散奔逃,而桓温主舰瞅准李福的楼船,奋力撞去。
大将军李福见大势已去,生死危急关头,反倒一脸释然,向着北面宫廷的方向,凄然苦叹:“成汉列祖列宗们,不肖子孙李福心有余力不足,谢罪来啦!”
举剑刚要自刎,“轰”的一声,楼船被猛烈撞击,宝剑脱手,李福跌落江中……
伐蜀乃是当朝头等大事,穆帝上朝也勤了很多。
这日,几位重臣又在议事,穆帝见司马晞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甚有大将风度,当头问道:“武陵王,兵卒粮草进展何如?打算何时启程?”
司马晞很笃定地奏道:“劳陛下挂念,今日才是初一,但臣丝毫不敢懈怠,这两日殚精竭虑,提早筹划,成效明显。臣估算,最快可以提前至月中发兵。”
穆帝一窥,这脸色哪有一点点劳碌奔波的样子,心里暗笑,但嘴上仍夸道:“果然是宗室重臣,处处以大局为先,殊堪嘉奖!”
司马晞大言不惭:“谢陛下,为国解难,为君分忧,此乃臣之天职!”说罢,得意洋洋。
哪知这时候褚华匆匆上殿,头一句话,就让司马晞片刻的骄狂斗转直下,成为了躁狂。
“不好了,陛下!桓温他未经请旨,已经提前进军了!”
穆帝一惊,担心桓温孤军深入,急道:“那赶紧通知他暂歇,待大军会合。”
“来不及了,臣收到八百里加急,称桓温已经攻克江阳郡,消灭了成汉水师,正向都城挺近。”
穆帝内心狂喜,表面佯怒:“这还得了,桓温公然违令,要是侥幸成功,还则罢了。要是失败了,朕决不轻饶!”
何充见主帅司马晞狼狈不堪,心里暗笑,幸灾乐祸道:“陛下,桓大人是功是过暂且先搁下,赶紧让武陵王和褚国舅发兵策应吧。要是再晚的话,王爷这个主帅恐怕连杯羹都分不上了。”
“你?”
司马晞一脸窘迫,像一只斗败的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