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浩走后,桓温和言川百感交集,晚上二人又痛饮一番,直至日上三竿,才从宿醉中醒转。
桓平早已准备好了醒酒之汤,用罢后,出了些微汗,头脑清醒了许多。
他俩都对殷浩的变化感到意外,尤其是桓冲,对殷浩趾高气扬的做派很抵触。
桓温心平气和,劝解开导。
人至察则无徒,殷浩这样的变化,虽说自己并不苟同,但也不会非议。毕竟,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只要他能勿忘初心,他们照旧还是好兄弟!
其实,真正让他感到担忧的,是朝中几个新人的擢升。褚家兄弟还有任从事中郎的谢万,这三人都是太后的私人。
别看他们品级不高,掌管的却都是紧要差事。
“大哥,这正应了一句老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往后,朝堂就成了褚家的朝堂。”
桓冲愤愤不平,难掩愤恨之情。
“恩公,司马晞和太后穿一条裤子,太后不仅没奏请他担任顾命,连中军都并未归还于他,就不担心他暗生二心吗?”
“褚太后岂能不知军权的重要,已经攥着手中的东西怎么可能再拱手让出?不过她也是个中高手,听说将司马晞的儿子司马遵封了侯,这下,司马晞也摆平了!”
桓冲叹道:“真是可笑,拿朝廷的爵位作为拉拢人心的私器。那司马遵才几岁就封了列侯?王侯将相,真有种也!”
大伙真开了眼,这位太后着实可畏,不仅仅有摄政大权,而且还能有男人都不具备的手腕,委实厉害!
还有一件事让桓温很恼火,也很不安。
正旦朝会上,褚太后的凤椅居然高出皇帝的御座,这看似无关紧要,实际上应该是蓄意为之,暗藏了她的野心。
另外,大臣奏事也是先禀报她褚太后,把皇帝无形中晾在一旁。
桓冲问道:“难道朝堂臣僚竟无一人提出异议?”
“连尚书令何充大人都保持缄默,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谁想得罪太后,谁想正好被她借机处置以作立威祭旗之用?”
桓温叹罢,又想起偏殿中芷岸透露的消息。
“她的厉害不仅于此,你们听说了吗,圣上曾经无意中说过这么一件奇怪的事……”
二人瞠目结舌,褚太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淫秽之事。
“大少爷,门外有故人来访。”桓平一声通报,打断了三人的讲话。
“又有故人?”
桓温很纳闷,喜道:“哦,谁呀,快请进来吧!”
“袁真,是你,你怎来了?”
桓冲在龙王坡遭庾希袭击,受过袁真搭救之恩,还妥善照料,心里亲切,故而热情的招呼。
“属下前来投奔荆州桓刺史,不知可否接纳?”
桓温笑容可掬,迎出来连声说道:
“当然接纳,我正愁孤掌难鸣,想不到袁参军就来雪中送炭。不过你可要想好,我现在只有一纸诏书,荆州官印还在别人的手里。”
“只要能追随大人,赴汤蹈火,属下在所不辞!”
袁真能前来投奔,让桓温激动不已。
而且,袁真说,琅琊郡里不少兄弟听闻他前来,都想前来投奔,奈何被郡府阻止,还威胁以逃卒论处,这才作罢。
只有他无所畏惧,托人递上辞呈,星夜离开了琅琊。
袁真不仅仅懂得兵法,更谙熟粮草兵马和征调转运事宜。这些事看起来琐碎,然而在疆场之上那就是克敌制胜的关键,正是朝堂急需之才!
“恭喜恩公得一臂膀!”
刘言川和袁真也是老熟人,分外亲切。
“桓冲,你把袁真的住处安顿一下,我要出去一趟,临行之前,还有个人必须要见一见!”
一小碟腌黄瓜,蜜渍藕片,萝卜笋汤,一碗粟米粥,这就是堂堂尚书令的晚膳,简单得几近寒酸。
何充膝下无子,发妻早逝,后来也未续弦,府内只有几个老仆人伺候。
不收礼,不纳贿,所有的收入来源仅靠俸禄还有皇室偶尔的赏赐,其中八成全捐给了寺庙和僧人,剩下的菲薄部分用作日常开支所需。
桓温没有打搅这顿简朴之人的寒酸之餐,静静的守在厅外,直至何充用完才进来。
二人稍作客套,何充便直奔主题:
“扬州,秦汉时又称广陵、江都,自后汉以来,向为重镇,大晋立国,更是兵家必争之地。本朝王导、郗鉴等元老都曾主政过那里。扼长江,据江淮,邗沟通衢,物阜民丰,人杰地灵,下辖晋陵、海陵等诸郡。”
桓温应和道:“所以朝廷慧眼独具,派了殷浩前往,可谓识人!”
何充却道:“正是,不过比之荆州还稍逊一筹。”
荆楚是大晋西边门户,人口近百万,北有强胡环绕,西与劲蜀为邻,地势险阻盘曲,绵延万里。
所任得才则可平定中原,所任非人则国家社稷可忧,正所谓陆抗存则吴国存,陆抗亡则吴国亡。
地理形势的重要,也是朝廷不会让一个豪门公子庾爰之充当此任的缘由。
“圣上和老夫皆以为,只有你桓温,才略过人,文武兼备,所以经略荆楚的重任,非你莫属!”
桓温躬身道:“多谢大人提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