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侍卫,刚刚你为何大喝一声冲向前去,没考虑到猛然间的举止会让对方猝不及防么?”
“在下担心他们和黑衣人一样,是来打马车主意的,这才上前阻拦,不让他们靠近。不料出现了这样的后果,在下一时性急,处置不力,还请公子见谅!”
桓冲一听,也有些道理。人在危急时刻,难免会冲动,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所幸的是,那几匹惊马狂冲下坡,还有马车顺着斜坡横冲直撞,也迟滞了黑衣人,无意中帮了自己一回,桓冲得以顺利奔至坡顶。
仓促间回头一看,黑衣人还在半坡,稍稍松了一口气。
上坡时不觉得累,下坡时发现坡度很大,尹侍卫一再提醒桓冲,控辔减速,以防翻车。桓冲小心谨慎驾着车,丝毫不敢大意,一旦失控,马仰车翻那就前功尽弃了。
“尹侍卫,让弟兄们加把力,再伏击一下,咱们很快就能到京畿的郊野了。尹侍卫,尹侍卫?”
旁边无人应答,桓冲扭过头,尹侍卫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见到后面情势危急,前去救援了。
毕竟,几十名侍卫,都是他麾下的兄弟,不能只顾自己活命。
现在身旁只有两三名家丁还紧紧跟随,桓冲感到不安,其他人怎都不见了身影?
前面不远,就是一处向南偏斜的弯角,桓冲对着身后的轿厢猛敲了两下,然后继续行进。
突然,战马一声惊叫,惊动了桓冲,他探出脑袋细细一看,原来马腹上中了一箭,疼痛之下,马儿前蹄不稳,一个趔趄,而前面恰好就是一处反向的弯角。
失去平衡,战马冲向南岸的坡下,连带着马车也翻转起来。而南坡下,除了没膝的杂草和稀疏的灌木,少有树木。
就这样,连车带马,顺着几无遮拦的石坡,摔得噼啪作响,马车断成几截,带着车厢里的一切,跌落至十几丈高的高冈下,沉入滔滔的河水之中。
“三少爷,三少爷?”
几个家丁悲痛欲绝,顺着石坡围了下去,哪里还有桓冲的踪影。
而尹侍卫此时出现在身后,大声疾呼:“快,黑衣人追上来了,快!”
“桓公子,桓公子?天哪,怎会这样!在下护卫不力,有负重托,回去如何交待?”
尹侍卫见桓冲坠河,顿时泣不成声。
身后,七八名侥幸得脱的侍卫匆匆赶来,慌慌张张道:“尹侍卫,快走,否则就没命了!”
尹侍卫赶紧翻身上马,嚷道:“走,赶紧回京奏报。对了,你们也赶紧走。”
说时迟那时快,坡上四五十名黑衣人已经风驰电掣而来,羽箭打着招呼。侍卫连呼带喝,驱赶着家丁迅速逃离。
黑衣人不再追赶,翻身下马,来至翻车处,细细查勘一番。只见一些散落的车厢架和两道车辙,战马触碰石坡的血迹,还有七倒八歪的枯草灌木,河水中漂浮着一些若隐如现的车板、布帛。
为首之人扯下黑纱,露出一张阴森的面容,正是独眼庾希。
他冷哼了一声,骂道:“死有余辜!”
犹不解恨,庾希和几名黑衣人对着石坡的灌木还有水中的漂浮物,一阵猛射。
泄愤完毕,才回头吩咐道:“天色已晚,上马,快些原路撤回,以免惊动官军!”
四五十人动作迅速,跃上马背,回至坡顶,唿哨着冲下坡。
行至坡底,拐向北边的官道之上,庾希让手下脱掉黑衣黑纱,换上常服,放慢马速,仍扮作游猎的装束。
刚行进至句曲山南麓那处密林,令庾希意想不到的是,迎面一大片黄云裹挟着灰尘从密林快速冲了出来。
庾希还未醒过神,慌张的发现,他们已经被这片黄云围在正中!
桓温心绪不宁,静坐书房,手里捧着一个茶盅,这个时点还没有桓冲回程的动静,难道真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愣怔间,啪一声,茶盅摔在地上成为碎片,茶汁四溅。
“桓冲!”
桓温不由自主叫了一声。自己若非想掩人耳目,给世人一个残废之人的形象,断不会派桓冲出去的,因为确实危险。
句曲山那里不知会有多少人,有几方势力会卷入进来。他们都是谁,都代表谁,桓温心里没底。
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几乎所有的力量都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因为他们会认为句曲山是牛鼻子,是决定成败存亡的关键之处。
占据优势的一方想要巩固,落于下风的一方想要翻盘,哪怕是居中之人也想借此分杯羹,示个好,卖个人情。
所以,该出现的人都会出现,如果庾家能现身,则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然而,各方鱼龙混杂,犬牙交错,你中有我,究竟是敌是友,这就需要桓冲能灵活应变,见机行事。
桓温相信弟弟有这个潜力,要假以时日,让他在风浪中驾驭,在炉火中锻造,成为自己将来不可或缺的臂膀。
可是,他能渡过这一劫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