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大人,快,快,圣上突发急病,危在旦夕!”
庾冰惊慌失措,这时候康帝可千万不能出事,自己的大计还需要这个外甥鼎力襄助。他扔掉折子,快速夺门而出,疾趋而去。
没多大工夫,便到了寝宫,其他三位大臣还有皇后已经跪伏在御榻之侧,太医慌作一团,手忙脚乱。
“方才气色尚可,怎么一个时辰后就成这样,陛下哪里不适?”庾冰拨开众人,挤至御榻一端。
“朕直觉浑身燥热,五内如焚,像是一场熊熊烈火在炙烤,难以忍受。”
康帝双颊通红,两眼布满了血丝。
庾冰伸手摸了摸,手迅速移开,急道:“陛下额头滚烫,这样的高热,会热出大事来的。快,去取些冰块来,内服外敷。”
“庾大人,这样冷热互攻,只能治标,却会伤及根本,还宜慎用为妥。”
太医本是好意,岂料兜头就挨了责骂。
“你这庸医,这般顽固,等你找到了根本,陛下早就……还不快去?”
“是是是,下官遵命!”
连食带敷,康帝果然稍稍平静了下来,呼吸也渐渐顺畅,气色缓和了许多。
众臣放下悬着的心,静等皇帝开金口,召集大伙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诸位爱卿,自朕登基以来,心中常思列祖列宗定鼎之不易,朝野臣民辅弼之多艰,正欲重振朝纲,再兴晋室,然而心虽有余力却不足。不满两载,朕躬多疾,怅然兴叹,怎可奈何?”
“陛下……”
康帝打断了朝臣的安慰,言道:“昨日下旨召集诸位,今日就沉疴再起,愈发沉重,冥冥之中似有天数,上天也在警醒朕,该立储了!”
众臣讶然,皇帝才二十出头,正是奋发有为大展宏图之际,不应该早早立储,但龙体如此,连太医都似乎回天乏术,难保不会在一夕之间就撒手人寰。
嗣位之君不定,通常都会发生宫廷之乱,祸起于萧墙。
理虽如此,然场面之事不可不做,毕竟,这也是礼节。
庾冰率先泣下道:“陛下寿永,来日方长,精心调理,定能好转。所以,立储之事,臣看容后再议!”
司马昱司马晞兄弟也叩头痛哭,恳请善养龙体。褚蒜子在一旁只是低头垂泪,不言不语。
只有何充未做常人之状,一则笃修佛法,看淡生死,二则中允耿直,不愿矫情。
“好了,各位爱卿,朕虽沉溺修道,祈益寿延年,也当体天意,知天命,快快落座,说说吧!”
众人还在擦抹余泪,何充已经在清喉润嗓,奏道:“陛下,恕臣无状,臣以为,立储正当其时。至于议辩,则大可不必,因为陛下膝下只有一子,依礼依法,君位父子承袭,所以,该立司马聃为储君!”
褚蒜子忽然止住啼哭,对何充肃然起敬。
她自参与双方争斗以来,从来没有把何充放在眼里,认为此人油盐不进,孤僻倔强,万没想到关键时刻能站在自己一边。
这下大局几定,两位王爷又是自己的同盟,最坏的结果就是三对一。
自私之人通常以为别人也是自私的,心存歹念之人无不认为别人都在千方百计想要暗算他人一样。
褚蒜子错了,因为何充有自己立身行事的准则,而不是成心要和她站在一个阵营。
司马晞抓住机会,抢在另外两位之前,奏道:“陛下,何大人之见,臣深表赞同。臣附议,请立司马聃为储君!”
梦想即将成为现实,再有一人附议,自己的儿子就是皇帝,而自己将成为母后,成为掌权的皇太后。
庾文君靠一己之力,让庾家成为显赫的第一衣冠,而庾文君的心机怎能和自己相比。
今后的大晋朝堂,只有褚家高高在上,其他任何门族都绝不能染指。
而且,自己还要扶持另一家门族作为缓冲和辅弼,那就是谢家,自己的娘舅之族。
多少年来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思谋和心机没有糟蹋,褚蒜子压抑住内心的狂喜,等着下一个附议之人!
“陛下,臣有话说。”
庾冰终于开口了:“司马聃乃是陛下独子,且性格和顺,待人厚道,本质淳朴,的确是可塑之才!”
褚蒜子满是感激,再次确认她误会了舅舅。
午前在偷听时,她已经模模糊糊听出庾冰拒绝了司马丕,那么肯定就是为了立司马聃为储,难不成还会立没有任何优势的司马奕?
这一次,她又错了,因为庾冰话锋突变,来了一个惊人逆转!
“然而,如今大晋强敌环伺,国事衰微,若要继续陛下重振朝纲兴复晋室之宏志,非得遴选皇室宗亲中成年之人不可,而司马聃年幼,难以担当。臣深思熟虑,以为储君之最佳选择就是……”
满座无语,拭目以待。
“会稽王司马昱!”
在众人窒息般的等待中,庾冰说出了令人匪夷所思大跌眼镜的名字。
除了康帝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唰的一下,目光投向司马昱。
一切来得太突兀,太离奇,像是侦破了一件悬疑的大案一样。
查来查去,手中执刀的不是杀人凶手,而那个忙着救人的才是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