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帝问道:“桓驸马,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正是!微臣数年前曾听闻过这红色陶瓷瓶,知道它的来历。里面装的是毒药,瓷瓶的主人正是庾家无疑!”
褚蒜子愁容顿解,笑逐颜开,不过得意之下,依旧没有忘形,选择了沉默不语。
倒是司马晞沉不住气,如获至宝,连声说道:“桓驸马,那就快说出来吧,究竟是何来历?”
司马晞和褚蒜子一唱一和,甘为驱使,桓温早就看在眼里,斩钉截铁。
“它的确是葛仙翁烧制的,不过本身是用来储存仙丹,治病救人的。后人被他人偷盗,才用来盛放毒药。臣敢断定与庾家有关,只是……”
“只是什么?”司马晞急问道。
“只是时隔多年,物是人非,臣倘若查访,也是大海捞针,所以不敢保证还能否找到证据。”
司马晞已经帮着褚家走到了这一步,此刻的心情比褚蒜子还急迫,追问道:“你在哪发现的?何人偷盗?把情况说出来,我等群策群力,共同查访。”
桓温瞥了一下大殿,在何充脸上稍作停留,然后默不作声。
何充会意,奏道:“陛下,桓驸马所要查访之事,尤为机密。大殿之上眼口众多,为安全起见,还是不要追问为好。另外,桓驸马手中无兵无将,无职无权,行事多有不便。”
康帝清楚,何充是要奏请在查访期间,为桓温调拨兵马,供其全权差遣为宜。
司马晞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赶紧启奏:“何大人之言,臣深以为然,不如让臣调拨中军以为协助,陛下以为如何?”
康帝今日一朝,已经看得出阶下情势,群臣之间,已然成派,如汉界楚河一般。
武陵王向着自己的皇后,而会稽王似乎犹执两端,何充仍是不偏不倚。
只是这桓温,沉寂这么久,为何突然要奋戈一击,好像又是和皇后一个鼻孔,可皇后在自己面前没少说他的坏话。
康帝心想,不管如何,不能让舅舅落于下风。
“中军就不必了,朕看,就让何爱卿从大内侍卫之中遴选百人,协助桓驸马吧!”
“臣领旨!”
“桓驸马,你可要审慎行事,退、退朝!”
话音刚落,康帝身子一晃,软绵绵将要瘫倒,顺势抓住御座,才未倒地。
一旁的皇后近在咫尺,却如呆痴一般,在庾冰的惊呼之下才过去将康帝搀扶起来,庾冰等臣僚纷纷上前,探看究竟。
“皇后,陛下如何?”
“陛下龙体略有浮肿,额头微烫,应该是旧疾,只是近来数发,本宫也忧心忡忡。”
庾冰忙道:“这是长期服用寒食散所致,来人,上一壶热酒!”
褚蒜子给康帝灌下几口,康帝渐渐清醒了过来。
“陛下,怎么样了?”
“朕燥热得很,四肢酸痛,现在略微好些了。”
“臣请陛下,这寒食散固然可使人忘忧,不过还是慎食为妙,此药讲究寒衣、寒饮、寒食、寒卧,益寒益善,终究对龙体不利。”
“朕知道了,这寒食散还是当初庾亮舅舅推荐的呢,那时朕还年幼,服食多年,已然抛却不掉了。容朕回寝宫,冷浴一番,就无大碍。”
庾冰轻轻摇了摇头,对兄长这种类似饮鸩止渴的做法甚为惋惜,凄然道:“陛下善保龙体,改日臣再前来探望,还请皇后多多费心!”
“舅舅放心,此乃本宫天职。”说罢,便和太医搀扶康帝回了寝宫。
庾冰目送康帝离去,回身远远窥见了轮车,双目喷射出怒火,似乎要将座中人吞噬。
他走到身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桓驸马,这个季节,建康城的天气说变就变,出门时可要记得带上雨具,以免湿身。”
桓温目不转睛,直视对方,回道:“晴也好,阴也罢,雷霆雨露都是上天的旨意,由不得自己选择。庾大人,下官虽位卑年轻,这些年经历的风雨却一点不少,已经习惯了,不惧湿身。”
“既然如此,本官也就不多嘴了。对了,如果查访到了,本官脱冠免屣,自会领罪。如果厥词虚言,那就是诬陷重臣、欺君大罪,顷刻之间化为齑粉,奉劝桓大人,三思而后行!”
桓温淡淡道:“多谢提醒,再大的罪过无非是引颈就戮而已,下官终日与这轮车为伴,不过是行进中的一个死人,无甚分别!”
庾冰面容抽搐,紧咬牙尖,转身愤恨而去!
朝堂上,他看到了那红色陶瓷瓶,听见了何充说出了蓝色篆体葛字图案。桓温一个激灵,浑身发麻,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句曲山老仙长的往事。
当初颍川士子畏罪下山时,曾经盗走了一瓶药水,那药水害得道童差点丧命,而道童的症状和成帝中毒后一模一样,而那装药水的瓶子就是红色陶瓷瓶!
一切都清楚明白了,桓温痛苦的紧闭双目,连接起一个个画面:
颍川士子就是庾琛,他将药水交由庾亮,害死了明皇帝。庾亮死后,又交由庾冰保管,庾冰再买通董伟,毒死了成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