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许昌地位特殊,意义非凡,我军必须要拿下。拿下之后,属下以为,应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视情再行定夺。”
庾翼点头赞道:“长史之言,正合本将军意。拿下许昌,本将军准备依托旧城,再筑新城,加固城防,使之成为大晋北伐的根基,也可与南阳还有汝阴等连成一片,成为一体,相互呼应,成犄角之势。”
“将军高明!”
诸将一众喝彩之声。
庾翼顿了顿,言道:“也许赵人已经有了图谋,我军切不可孤军深入,待东线大军拿下汝阴后,会师许昌再议。”
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桓温看着刘言川打发人送来的军情,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不曾想到,事情偏偏朝着最不该发生的方向发生。
桓温自叹道:“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有难以推却的责任。”
“大哥,沈劲据城固守,惹恼鲜卑人,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都是那庾冰老贼有意为之。”
桓温苦笑道:“我的过错就是太追求至清至察,慢待了他,让他对我失去了信心。他别无选择,才走上了这条绝路!”
想想前阵子,慕容恪为他捎话之后,自己当时也表示,愿意不计前嫌,忘记之前的一切,就当初见一般重新来过,还为沈劲预留了辅国军参军一职。
可是,忙完了雇工一案之后,成皇帝就突然病重直至驾崩,都没有来得及奏请让他调离寿州。
原以为时间尚早,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可是,世间有一些事情是等不得的。不及时珍惜,转眼就会失去,再也无可挽回!
沈劲应该在想,桓温在成帝驾前得宠时,都没有为他美言,现在失势了,想为他开脱都没有可能了。心灰意冷,所以才孤注一掷,彻底被绑上了庾冰的战车?
桓温沉浸在过往的岁月中,满脑子都是沈劲的样子,痛心疾首。
他对昔日好兄弟的心思最了解不过了,豪爽仗义,坦荡磊落,为朋友不畏死,是可以一生相交的兄弟。
可就是刑余之家的门槛过不去,成为横在他心头永远挥却不去的阴影。然而,拼杀这么多年,那个他倚靠的大人物却始终掐住他这个软肋不放,想把他榨干。
桓温认为,如果沈劲不这么做,庾冰必然恼怒,弃之不用,那他这些年所有的努力和心酸全都白费。
他之所以当初撇下老母,离家亡命,选择活着,就是两件事。一是报父仇,二是洗家耻。
为了杀吴儒一家,沈劲放弃了去琅琊山为他传信的机会,如果当时选择去琅琊山,他和芷岸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结局,这一点沈劲肯定也一直内疚。
为了雪耻,沈劲在梁郡城下选择了追随庾亮,不惜让昔日兄弟产生误会,生出隔阂。其实,沈劲并非有意如此,只是太天真了!
而现在第二个使命就在眼前,如果能实现,沈劲是不会惜命的,因为这就是他活着的意义,是他的宿命!
“大哥,那就赶紧想个办法,救救他吧!不行的话,向慕容公子求个情,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也许会放他一马的?”
桓温摇头道:“慕容恪贵为燕王公子,却如游侠一般豪爽仗义,难能可贵。可他毕竟是燕王公子,他的身份决定了在他心中,燕国的利益高于一切,私情绝对让位于公利。”
“他不像婉儿一样,为了情义,有时候会不管不顾。更何况,汝阴城下是三公子慕容垂,他对我们可是半点私谊都没有。”
桓冲急道:“纵如此,死马权当活马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鲜卑人的刀箭之下。”
桓温答应了,决定再试一试,兴许还有侥幸的可能。
“兄弟,你去告知言川,别忘了多派人手,在许昌以北还有南阳以西多打探消息,见机行事。还有,让他在城下多多劝喻沈劲,再派人去泗州找慕容恪,请他网开一面,就说我桓温欠他一命!”
“是,恩公,兄弟告辞了!”
“如果沈劲知道大哥的苦心,或许会峰回路转的。”
“尽人事,听天命吧!”
桓温也无可奈何,他左右不了局面。
“伊优北堂上,肮脏倚门边。沈劲、言川还有殷浩,当年于我,就像你我亲兄弟一般,能以命换命的。如今殷浩已经渐行渐远,沈劲若再不测,那就只剩下我和言川了,而言川和我此时却不敢相认。”
桓冲怒道:“这一切罪魁祸首都是庾家,他们就不怕天谴吗?”
“他们不信因果,只信生存,自然不怕天谴!”
“对了,大哥刚才让他们到南阳以西侦测,那里是成汉的疆土,莫非是担心……?”桓冲有些不解,难道这还事关成汉?
桓温幽幽道:“情势如此,让我不得不这么判断,凡事谨慎为上,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得知庾翼已经破了许昌,庾冰率大军匆匆出了汝阴,一路驰行,留下了沈劲一万人,还有大赵降兵五千,死守汝阴。
临行前,庾冰软硬兼施,吩咐沈劲,务必坚守汝阴。西线大捷,东线守住汝阴,也是大功一件。
不日,大军回师还要从此通行,回朝后,他自会奏明朝廷,凭着破城复土之功,沈家一定会得偿所愿。
沈劲在绝望中看到了一点希望,但愿这次庾家兄弟说的是真的,若能如此,再大的代价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