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肌肉扭曲变形,嘴巴歪斜着,眼眶破裂,眼角出血,瞳孔大而无神,像是见到了真正的死神一般。
岁月无情,转眼秋去冬来,江南的琅琊郡居然有点像冬日的徐州,冷得透彻,冷得心寒。岁末,州郡官长照例要去京师述职,接受皇帝召见。
南康公主边帮着收拾行囊,一边问道:“夫君,离陛见的日子还早,为何这么急着启程?”
“我打算先去晋陵郡一趟,好久没有见到郗愔了,想去顺道看看他,再和他一道结伴而往。”
“夫君此次进京,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心里有点担忧,虽说是公事我不该插嘴。可是思来想去,还是要说说。”
“说吧,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但说无妨。”
南康担忧道:“是这样,上次舅舅过世,我听几位诰命夫人在一起闲言碎语,议论纷纷,说得很热闹,可她们见我走过去,马上缄口不语。”
“为什么?”桓温问道,其实已经猜出了原因。
“我很纳闷,便让晴儿去悄悄打探了一下,才得知她们是在怨恨你清查庄园之事。看来你这次捅了马蜂窝,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此次进京可要当心着点。”
“哼!难道她们还能当街把我吃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有哪些人,我不会放在心上。”
南康惊讶道:“咦,你不在场怎么会知道,能掐会算?”
桓温笑道:“不是我能掐会算,而是你大大咧咧,我在郡里清查之前,早就摸清了底细。王家的、庾家的、谢家的、还有褚家的,京城不少大人物都有份。”
“褚家?哪个褚家?”
“当然是你那个嫂子,吴王妃喽。”
南康摇头说道:“不会的,蒜子怎会和那些豪门一样,她可不是那种贪婪之人。”
南康不容置疑的样子,她对这位嫂子非常相信,不知道褚蒜子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不信就算了,不过你别泄露出去,免得吴王找我的茬,天下人都知道我得罪了庾家。吴王和庾亮最亲,他要是以此为由兴师问罪,我可吃罪不起。”
“你又疑神疑鬼,这种事我说它作甚,和本公主又没什么关系。”
南康又把桓温的提醒当作了怀疑,联想到上次在酒肆教训褚华时,桓冲指责褚家家风不正的事情。
褚蒜子很快得知了,桓温以为是南康无意中说出去的,可是南康死活不承认。
“晴儿,老爷的那双棉布靴子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夫人。”
晴儿应声闪身进来,把靴子给了公主,随后便转身出去了。
“说起蒜子,还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大殓时,她哭得眼睛肿得像桃子,还孝敬了不少丧仪,叫人看了都心痛。”
南康回忆起上次回京参加庾亮丧礼时的一幕,她被褚蒜子的表现感动了。
“她当然得哭,她能嫁入皇家,那全然是国舅的一力举荐,深受太后喜爱不说,如今又正得吴王专宠,百依百顺,呼风唤雨,不感恩行吗?对了,你哭了没有?”
桓温皱着眉,对褚蒜子非常不屑。
“我,惭愧得很,只是难过了一阵子,没有多少眼泪,比不上蒜子至情至性之人。”
桓温点拨道:“他是你的亲舅舅,你都没哭出来,而吴王妃,与他半点血亲关系都没有。哭得那么夸张,你就没有发现她太做作吗?”
南康一听就来了火,恼道:“你怎么能这么看蒜子?我没有痛哭是因为,自小舅舅偏爱二哥,对皇兄和我都很疏远,尤其是苏峻叛乱时。咳,算了,人都死了,旧事不提也罢。”
沉浸在往事中的公主挣脱了出来,仍然不忘夸赞自己的嫂子。
“不过我觉得,蒜子通情达理,和蔼可亲,识大体,讨人喜欢,是个厚道良善之人。”
桓温不敢苟同,但也不想掰扯,否则夫妻俩又要拌嘴了。
他相信,妻子总有一天会看清褚蒜子的嘴脸,可是,他也担忧,在看清之前,妻子会上她的当!
晋陵郡是江防重镇,三国时吴大帝孙权称霸江东后,为加强长江防御,防止魏国渡江侵略,在北固山前夯筑了铁瓮城,固若金汤,号称“京”,此后便称京口。
大晋南渡后,保留了晋陵郡,改治京口,尤其是吸取了苏峻渡江的教训,朝廷为减缓京师的压力,开始逐步扩展和巩固晋陵郡城防。
郗愔凭借其父的余荫,承袭了郗鉴的爵位,而且梁郡一战中立有战功。
成帝颇为感动,授以晋陵太守一职,投桃报李,算是对郗鉴为大晋立下赫赫大功的补偿。
这一日,太守郗愔正端坐府中,愁绪满肠,抓耳挠腮。不过,他并非是因为郡内出了什么政事而犯愁,愁的是自家的债款出了差错。
算来算去,一笔七八十两银子的账目亏空,翻箱倒柜也没找到缘由,气得郗愔一把扔掉手中的算筹,独自在生闷气。
郗愔可能是天生钱癖,不知满足,在徐州就是如此。
那时,有父亲约束还知道收敛些,但骨子里对金钱对财富的喜爱远超出常人想像。
其实他生活并不奢靡,相反还比较节约,甚至节约得近乎吝啬。
他喜爱钱财,仅仅是出于对钱财的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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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本身毫无意义,甚至是冷冰冰的,但是郗愔偏偏看中的是金钱本身,殊不知,他是为别人做嫁衣裳!感谢您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