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劲认为,面对即将到来的赵人主力,只有和郗鉴合兵钻入芒砀山,凭山固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兖州城外,两个人拱手施礼。
“请尊使转告大将军,我鲜卑骑兵按照吩咐,已经南下了,请大将军放心。”
慕容俊亲手将桓温等人交给了石虎派出的一个百人队骑兵,他们奉命要将桓温押往梁郡,让石虎处置。
慕容恪言道:“大哥,大战将至,一路上游骑出没,路面并不太平。为尊使安全起见,小弟愿意率兵护送一程。”
慕容俊心里气恼,双方已经交割完毕,此人是死是活和我们毫无关系,你却要横生枝节,送他一程,这不是无事生非嘛。
但这份好意,赵人的使者也听到了,自己不好驳斥,只好笑道:“二弟善意,还要看看尊使的意思?”
“如此甚好,有劳二公子,请!”
慕容恪率五十名亲兵在前面开道,身后的赵兵紧紧跟随,队伍中间几辆槛车,装着桓温和五名兄弟。
“尊使,此次大将军亲自领兵,晋军在劫难逃。”
“嗯!”
“尊使,晋人常有探子在兰陵一带游弋,你们就一个百人队,务必要小心。”
“嗯!”
一路上,慕容恪不停的搭讪,可赵使如泥雕一般,要么吐出一两个字,要么就闭口不语。
行出了四五十里,使者突然勒住马缰,停下了!
“二公子,这条路似乎不是本使来时的路,咱们莫非走错了?”
慕容恪心里一咯噔,心想使者还真是细心,此地乃燕赵交界之处,到处都是相似的牧场或是沙石之地,间或是林子、土岗之类的,不细心的话还真的难以分辨。
片刻之间,他马上镇定下来,挤出善意的笑容。
“尊使,你是从陈留郡来的,现在是回梁郡,当然不是同一条路。尊使放心,这里的路,本公子走了很多次,一草一木熟的很。这条路通往梁郡最便捷,最安全。”
使者将信将疑,他也挑不出理,刚才只是诈慕容恪一下。
又行出了三十里地,远远望去,前方有一处高岗密林。
慕容恪勒住马,欠身道:“尊使,前面不远就是金乡境内,离梁郡很近,在下就不远送了,尊使一路走好!”
“有劳二公子了,回见!”
鲜卑人策马离去,消失在视线之外。
使者瞭望一下四周,低声吩咐身边的随从:“到了金乡郡就安全了,但这里还是鲜卑人的领地,大伙警醒着点。槛车中人身份特殊,咱们不可有任何闪失,快走。”
随着马车的飞驰,槛车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高低起伏,再加上寒风的肆虐,车内的桓温心口翻腾,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差点要吐出来。
昨夜自己一宿无眠,翻来覆去,心中对婉儿充满了愧疚,伤害了她的天真无邪,辜负了她的温柔善良,她一定是和自己恩断义绝了。
看来从今以后,与她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
否则,按她的脾气,她一定会出来相送一程的,哪怕是偷偷的目送。
让桓温坚信自己判断的,是一路护送的慕容恪的态度。
他和二公子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却结下了相当的情谊。凭他的了解,慕容恪是个谦谦有礼之人,一个光明磊落的年轻人,一个不记恨个人私仇的坦荡人。
可慕容恪一路上和赵人喋喋不休,对自己却形同陌路。一个眼神,一声问候都没有,桓温很失落。
料想是婉儿向他哭诉了一切,慕容恪疼爱妹妹,所以他才面如冷冰。
此去梁郡,落到石虎手里,那就是死路一条,绝无生还之理。
自己身死是小,身旁的这几个兄弟,还有言川他们怎么办?没有了自己,他们将何去何从。
此刻的庾亮,还不知如何压迫他们,凌辱他们。
唉,都是自己连累了好兄弟!当初说得好好的,要带他们走上建功立业轰轰烈烈的大道,看来自己要失约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自己的慨然赴死,应该能换来朝廷的厚抚,老母和家人从此可以衣食无忧了。
“兄弟,你怕吗?”
桓温疼爱的看着身旁一个年轻的乞活军,估计也就十七八岁,人生之路刚刚开始,还没来得及品尝那些美好的景致,很快就要结束了。
“我不怕,跟着恩公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就是觉得窝囊,没在沙场战死,而是死于自己人的毒手。”
桓温当然知道他诅咒的是谁,他不为自己难过,为朝廷悲哀,有庾亮这样心胸狭隘的尚书令,是皇帝的悲哀,大晋的悲哀!
桓温凄然一笑,想起了小时候父亲的教诲,说桓家世代忠良,桓家子弟也要秉承先辈遗训,忠君报国,不辱门风。
现在看来,忠君报国的大道说起来朗朗上口,做起来竟然有如此多的崎岖险阻!
“哐啷“一声,车轮陷入了深坑,槛车侧翻,桓温还没从思绪中走出来就摔倒在地。
开始还以为是路面不平的原因,而紧接着,战马声声狂嘶,十几名骑兵已经中箭倒地。
使者大声喊道:“不好,有埋伏,下马!“
路旁的丛林中仍有箭矢不停的飞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军士纷纷落马。
“杀啊!“
一帮山匪行头的人冲下山来,足有百人之多。他们刀法精湛,箭射稳准,猛虎出山一般杀了过来。
僵持了一阵子,身边人纷纷战死,使者眼见不妙,亲自提刀过来,想结果了桓温再说。
喊杀声还在继续,使者滴血的刀清晰可见,桓温陷在槛车里动弹不得,他目睹这一切,心有不甘却毫无还手之力。
刀锋近在咫尺,他孤苦无助,绝望的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死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