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亲兵高声提醒,怎奈庾希一心逃命,胯下的高头大马脚力又好,渐渐的把亲兵甩在身后,单枪匹马冲在前面。
枪打出头鸟,抢先逃命的不一定能逃得了!
城楼上的鏖战虽然分出了胜负,仍然有殊死反抗的赵人,他们丢失机关,回去也要被石闵处死,那还不如拼命一搏。
城下,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金盔金甲的公子的出现,激起了他们的愤怒和斗志。看他的妆扮就大有来头,也许可以用他将功赎罪。
十几只冷箭齐齐对准了城下的猎物!
“嗖嗖嗖,嗖嗖嗖!”
只要射中猎物,弓箭手都可以回去向石闵邀功赎罪。
电光石火之间,十几丈远后,飞奔过来一匹快马,如疾风骤雨一般全速向前追赶。
距离庾希几步之遥时,来人就捕捉到了城上的破空之声。
他想起了桓温的嘱托,腾空而起,义无反顾的飞身扑向庾希。
噗噗噗,几支羽箭刹那间飞速而来,又准又狠的射中了他,而他则死死的抱着庾希,用自己的躯体为贵公子拦起一道屏障!
“伯父,救我,救我!”
庾希厉声叫喊,他还以为是赵人抱住了他。
他不敢回头,只是不停的挣扎,狠命晃动身躯,想将身后之人甩落下马。又跑出了几丈远,对方还是没有脱手。
庾希策马狂奔,身体左摇右晃,还拼命用肘部击打身后人。终于,身后人摔落马下,马儿也放缓了脚步。
“该死的狗东西!”
庾希恶狠狠骂了一句。
他看见庾亮派来接应的亲兵快到了跟前,明白自己脱险了,擦了擦虚汗。
此刻,他才敢转过头,想看看死在地上的究竟是谁,害得他险些被冷箭射中。
“是他!”
庾希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幸灾乐祸,狠狠的咒骂道:“贱民,你该死,抢了爷的风头!”
就在他回转头辱骂为他而死的老三的瞬间,城楼上一个赵兵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为了泄恨,对准已经模糊不清的庾希,奋力射出了最后一支羽箭。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
两地相距确实太远了,羽箭飘飘摇摇,几乎是借着风速的托举,失去准星,晃晃荡荡飘向目标。
羽箭行将坠落时,活该庾希遭殃,偏偏他选择此时抬头转身,辱骂三当家的,将自己的面门交给了城楼上的赵兵。
那支瞎箭,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右眼!
“啊!”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庾希当即痛死过去,堕马跌落,距离给他当作肉盾的三当家仅仅几步之遥。
“希儿?快,把他抢回来!”庾亮哀嚎道。
“老三!老三?”
刘言川纵马奔了过去,痛哭流涕。
“老三,你怎么这么糊涂。这种小人,何必为他挡箭?”
三当家的后背被射成了刺猬,血水染红了整个背部。
三当家竟然一息尚存,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大哥,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不是为他挡箭,我是为恩公。他要是死了,那位大人物必定把帐算在恩公头上。恩公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我想帮他挺过这一关。”
“可是你也没有必要去送死啊,你还年轻。是大哥有罪,没有照顾好你。”
“大哥,快别这么说,你们对我都很好。小弟这些年东奔西跑,南征北战,到现在还是这样子浑浑噩噩的活着。不是我们无能,是世道如此。现在死,还是十年二十年之后死,没有什么区别。”
“你不能这样想,俺去找随军郎中。”
三当家轻轻抓住刘言川的衣襟,摇摇头,估计他知道自己不行了。
“而恩公不一样,他有抱负,有才华,还有义气,他会改变这个世道。让这个世道从此以后,不会再有我们这样无家可归的弃儿,无国可投的亡人!”
刘言川泪不可止,撕心裂肺般疼痛。
“大当家的,不好了!恩公他,他被鲜卑人扣下了,危在旦夕!”
五个人一路奔袭,冲过重重阻碍,回到了梁郡城。
一人向庾亮禀报了兖州的情况,而一名兄弟急忙来找刘言川。
刘言川腾一下站起来,又为难的望着老三,他舍不得把好兄弟留在这。
“大哥别管我,快去救恩公。没有了他,我们就是孤魂野鬼。北方有石虎那样凶残之人,南方有大人物这样的贪婪之人,我们还能去哪?跟着恩公才有方向,才能给兄弟们找到回家的路!”
“不行,俺要带你走,带上所有的兄弟走,离开这鬼地方。”
刘言川亲自动手,让兄弟们抬上老三。
“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带上我就是个累赘,何必呢?”
突然,乘大伙不备,老三竭力拔出背上的两根羽箭。
“大哥,烦请你告诉恩公一声,小弟今后就不再追随你们了,对不住了!”
老三气绝而亡,眼里没有泪滴,他的右手死死的指着东边的方向!
那是兖州的方向,那是桓温被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