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眼前的碧霞宫,她还清晰的记得当初给桓温讲述的碧霞仙子的传说,今日只希望,碧霞仙子能再次降福给这对苦命之人。
木兰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什么动静,回头对护卫说:“你们就呆在外面,不要进来。”
护卫回道:“不行,大人有交待,吩咐我等要寸步不离,万一有闪失,我们吃罪不起。”
“胡说,你们这样还不把其他香客都吓跑了?再说,宫内有神衹,你们舞刀弄枪的会亵渎神明,我还怎么进香祈福?”
护卫不敢违拗,又不知这姑娘究竟什么来头,反正国舅大人挺关照的,万一回城后告自己一状,吃不了兜着走,只好怏怏退下。
木兰见唬住了护卫,心中暗喜,推开门,走进宫内。
此时的桓温,也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过,他推开的不是碧霞宫的门,而是洞门。
昨日他带刘言川刚刚来过这里介绍山形地势,此中的地形他再熟悉不过了,今早又碰上山麓下驻守的官兵,只好重走上次桓冲讨羊的那条路。
布满荆棘的山道泥泞湿滑,兜兜转转一大圈子,耽误了不少时间。此时,他只好加快步伐,朝前奔去。
“哎呦”一声,快至栈道时,脚下一滑,桓温摔了个仰面八叉,即便有蓑衣护着,胳膊上还是被碎石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刚才经过洞外那条杂草丛生荆棘遍布的小道,衣服上已经被拉开一道道口子,此刻真是狼狈不已。
许是天意弄人,当桓温艰难的弓着腰走出长长的栈道后,天空又是一阵惊雷,一大团浓墨的云朵直愣愣罩在琅琊山上方,大雨再次倾盆而下。
雨势大小本无所谓,关键是那根藤条,霜皮溜雨,湿滑得很。
几次尝试,几次都从藤条上滑下来,桓温筋疲力尽,双手被磨出血泡,血水顺着藤条,和着雨水,涔涔流下。
来不及了,怎么办?
桓温非常沮丧,总不能近在咫尺时擦肩而过。要知道,再错过这一回,或许终生都将错过。
桓温坐在巨石上,靠着峭壁,任凭雨水泼打在身上,歇了一会,感觉恢复了体力。他站起身,望着身上支离破碎的衣衫,用力扯下一大块,拆成布条缠在手上。
手上有了力气,双脚来回蹬踏崖边的石块,一较力,终于艰难地攀援而上!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木兰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已经快到午时,可意中人的影子迟迟没有出现。
难道真的,真的已经不在了?
木兰不敢多想,口中不停的念叨:“碧霞仙子,求你发发慈悲,保佑他平平安安归来,完完整整出现在木兰面前。”
大树根下,一个脑袋慢慢探了出来,映入眼帘的不是碧霞宫的北墙壁,而是一双双军靴。
桓温还以为自己心神疲惫看错了,定睛再看,没错,是军靴。
寻常之人看不出来,可他在徐州在宣城在建康都看到过,可以清晰的认出这是军士的制式战靴。
悄悄望去,那扇从不会有人留意的北门外,齐刷刷站着十数人,素衣素服,百姓打扮,但蓑衣下却隐隐露出了刀鞘,难道官府已经知道我今日要来接头?
此时现身,自己手无寸铁,焉能是他们对手,不仅自身难保,还会害了木兰,害了家人。
这时,一双战靴慢慢走了过来,好像是发现了自己。桓温一惊,哧溜一声,又滑了下去。
“永别了,温哥哥!木兰走了,木兰再也等不起了!”
木兰站起身,走到香案旁,掏出一张纸笺,上面写满了她许的愿,凑到烛火上。
纸笺瞬间化为灰烬,升腾起一缕青烟,将她的愿望和她的祝福送给了碧霞仙子。
泪水噼噼啪啪滴落在香案上,她搁下物什,凝神再看了仙子一眼,摸摸仙子的赤足,随后走出殿内。
木兰立在院中,心有不甘,仔细辨认着院内几个虔诚的香客,失望的闭上眼睛。然后,失魂落魄的走出了碧霞宫。
不能再等了,桓温再次爬了上去,幸好,战靴已经不见了!
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他推开那扇小门,悄悄走了进去,四下寻找,碧霞宫内空无一人,哪里还有木兰的影子!
桓温打开大门,迈步跑了出去。
雨水像断线的珍珠,透过雨线,在坡下不远处,模模糊糊地看到,数十名百姓打扮的人聚在一起向山下走,他们身披蓑衣。
队伍中间,一个撑着油伞一身粉红的女子,在蓑衣丛中若隐若现。
是她,肯定是她!
“木兰……”
“木兰……”
桓温扯开喉咙,大声的叫喊。可是,这点声音转瞬间就淹没在风声、雨声还有滚滚而来的雷声中。
他喊得喉咙嘶哑,而她始终没有回头。
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化为空山冷风的呜咽,苍峰秋雨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