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裒太实在,不知隐讳,一股脑把梦境描述了一遍。可是,他明明听庾冰说,梦嘛,难免怪异荒诞!
所以,自己才不加修饰,实言相告,怎么脸翻得这么快,吓得面如土色,笨嘴拙腮道。“国舅,卑职……”
“好兆头,这个梦做得好,吉兆当空啊!”殷浩拍手称赞。
两人同时望着殷浩,完全出乎所料,又是棺材又是粪便的能是好梦?
就连褚裒都很惊讶,结结巴巴道:“这位后生,别安慰我,大人要降罪我也认了。”
殷浩非常淡定,解释道:“官本是臭腐之物,所以将要做官而梦见死尸;钱本是粪土,所以将要发财而梦见粪便,棺木大说明官阶更大,清晨迎着日光说明是向东,这预示着大国舅将要在京师大展宏图啊!”
“是这样!”庾冰转怒为喜,大声道:“好啊,真是至理名言,先生博学多才,佩服!快快请坐,来人,上茶!”
殷浩解了一个梦,赢得了两位大人的青睐,待遇瞬间急速好转,从站着改为坐下,而且还品上了茶。
“刚才殷公子提及我兄长回京时说了一句‘这么快’,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很是灵通啊。”
殷浩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笑道:“当然是这里想出来的,放眼当下朝堂,试问还有谁可与太守大人匹敌的呢?”
庾冰试探道:“圣上似乎对丹阳尹何充大人甚是青睐,难道他就没有机会?”
“何大人公正勤勉,但毕竟资历人望,一时难望太守大人项背。所以,即便他在尚书台,也只能屈居人后。”
庾冰还是不太相信,继续问道:“殷公子何以对家兄如此高抬,莫不是因当日朝廷的一句辩白而假意奉承?”
“国舅误会了,在下虽布衣在身,但岂是阿谀谄媚之人!太守太人本是蛟龙,元不是池中物,屈尊芜湖,卧薪尝胆,是该纵横沧溟了!”
“在下敬国舅大人一杯!”
“在下敬长史大人一杯!”
“敢问殷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此番太守大人若真如阁下所料,荣登丞相大位,该如何建功立业呢?”
殷浩的待遇又从上茶改成了酒宴!
席间,觥筹交错,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殷浩反客为主,连连敬酒,褚裒对他产生了好感,殷切询问。
“这个,在下初出茅庐,资历欠缺,怎敢对明日的丞相大人妄加评论?”殷浩很谦逊,其实还要拿捏一下。
“贤侄,但说无妨,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庾冰被吊足了胃口,对这位年轻人有了浓厚的兴趣,改了称呼,从公子瞬间不露痕迹,变为贤侄,也不知他是从哪里论的亲戚。
“那在下就斗胆了!新政两载,条分缕析,切中时弊,颇有成效。但此新政已和王丞相捆绑在一起了,所以,太守大人如果要在政事上能超越新政,难于上青天,至多拾人牙慧而已。”
庾冰惊道:“那该如何?”
“恐怕要另辟蹊径!”
“何为蹊径?”
“军功!当然是军功!”殷浩纵横捭阖,他知道,今日这番话会一字不漏的传入到庾亮的耳中,这也是自己想要的。
庾家和王家有诸多相通之处,其中重要一点就是收罗人才,尤其是后起之秀,乘其初露头角时就栽培扶持,给予恩惠,用人情联络,将来才会忠心耿耿,为自家的利益甘当马前卒,摇旗呐喊。
殷浩也知道,他的名字将会被庾家牢牢记住,除非哪一天比自己更聪慧更有为的人出现,会是自己的影子对手吗?
不会!即便是他,以他的秉性,绝不会甘受庾家驱使!
自己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待价而沽,因而对庾冰提出的在京师幕下听用的好意委婉拒绝了。
果然,殷浩此行不虚,一个解梦,一番剖析,赢得了庾冰和褚裒的青睐。而且,这两位在不久的将来先后成为他的恩主,影响着自己的一生!
岁末,殷浩心中的影子对手桓温心血来潮,作出了一个决定,却遭众人一致反对!
“恩公,你这想法太危险,俺死也不答应。”
“是啊!”老三也劝道:“咱们和赵人刚刚大战,你现在去,恐怕会漏出破绽。别忘了,石闵已经猜出了你的身份。”
桓温乘山寨闲暇之机,提出要深入赵地都城临漳看看,整个山寨首领竟纷纷反对。
“弟兄们,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山寨粮草也有了,又招募了几百号兄弟,操演也在照常。我整日枯坐在山里白白浪费时间,倒不如出去走走,见识一下,不是我非要涉险,这叫深入虎穴!”
说完,桓温拿出一大摞书籍,还有一大卷黄色的绢帕。
“你看,最近这些日子,我成日除了读书,就是整理地形。除了南方的地形,还有北地山川地貌,我都精心整理过。道路非常熟悉。再说,大赵除了石闵,没其他人认得我,保准没事。”
众人发出啧啧的称赞声:“恩公还有这一手!图上连一个小树林都有标记,哎,这不是我们上次遇袭的地方吗?”
“恩公,看来你还会绣花,这手艺是跟着弟妹学的吧?”刘言川无心奉承之语,众兄弟嬉笑一声戛然而止。
他们意识到,讨厌的大当家,触痛了桓温的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