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临漳城接兰陵郡守文书,称游骑曾于兰陵郡以东,发现鲜卑人牧马频繁,形迹可疑。
石虎闻言大喜,当即要求下旨斥责,并派人到燕王廷查访问罪。
一句话惹恼了秦王苻健,嚷道:“大赵律例,并未禁止鲜卑人牧马,我们秦人照样在长安之西的秦地牧马,难道这也犯了禁忌?”
这一回,程遐没有附和,笑道:“秦王误会了!陛下,兰陵郡公文中所指的形迹可疑是说,鲜卑人这次牧马,有三个怪异之处!”
“哦,这么多怪异?”
赵人不都是鲁莽之辈,慕容恪卖给桓温的一千匹马,虽然做得巧妙,还是被人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其一,此次牧马,马匹数量众多,估摸在两三千匹以上,仅牧马的骑兵就有百名左右,朝廷的游骑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窥视;
其二,速度很快,不像是寻常走走停停的牧马,倒像是赶马;
其三,马群一路长驱,直奔边境一带。
正值战马禁市的敏感时期,兰陵郡守认为有些突兀,事关重大,不敢隐瞒故而上报朝廷。
石虎对兵马战阵颇为熟悉,他接过公文,发现兰陵郡守还称,鲜卑人在边境一带逗留了一天之后,又驱马折返回兖州方向去了,心中泛起了疑惑。
石虎以为,此事不可等闲视之!
大赵之所以能统一北方,战无不胜,一靠弯刀,二靠战马。如今两国交恶,战事逼近。朝廷下诏禁止互市,晋人紧缺战马,劣势明显。
如果鲜卑人此时从背后悄悄打开互市,他们乘机赚取钱粮不说,助长晋人的实力才是大患!
当然,他也想借此转移朝廷的视线,把慕容兄妹失踪之事暂时晾到一边,自己好从长计议。
石虎言辞慷慨,咄咄逼人,石勒没有想得那么多,还询问他的看法。
石虎成功转移了石勒的视线,暗自窃喜,他坚称,鲜卑人的战马是少有的良马,丝毫不逊色于赵地。倘若他们耍了什么把戏,来一个掉包之计,迷惑朝廷。今后在战场上,大赵骑兵是要吃大亏的。
此外,他还倒打一耙,怀疑鲜卑人牧马的反常举动和慕容兄妹失踪有关!
“既如此,此事一并交由你来处理。战马事关大赵安危,大将军要严勘详查。无论是谁,若有违反互市禁令,绝不姑息!”
石勒说完,又看着石弘,问道:“最近南边有什么消息?”
石弘收集的情报很多,挑了一个重点,就是围绕江州,发生的陶侃和王导之争。
“哦,这倒是好事!”石勒喜滋滋的,敌国之乱就是己国之福。
“陶侃三朝元老,手握重兵,素与王导不和,岂能不知是王导在背后捣鬼?按他的脾气,绝不会吃哑巴亏。而王导呢,自诩南朝第一豪族,贵为丞相,岂甘居于下风?看来,南方,南方又有好戏看了,我们,我们可不能…错失……”
“陛下,陛下,你醒醒!”御座旁内侍紧张的喊道。
石勒痼疾在身,体力不支,竟当廷晕了过去。
一旁的太医手忙脚乱,更有胡巫严阵以待,口中念念有词。
慕容恪兄妹逃走,石虎勃然大怒,想起石勒的严旨,火速派出追兵,然而,追兵也不见了踪迹,更是恼怒,劈头盖脸把石闵臭骂一通。
石闵大感冤枉,盯住两个鲜卑人质是自己出的妙计,而负责盯人的是石遵的手下。
他们这群草包肯定是露出了破绽,让慕容恪兄妹认为大祸将至才冒险出逃,怎么把罪过推卸给自己?
真是亲疏有别,石遵惹的祸要让自己来背锅!
而石虎也有苦说不出,又不敢发兵向鲜卑要人,万一燕王反咬一口,称并未见到慕容恪兄妹,再朝石勒要人,那自己可是百口莫辩!
挑起民族冲突分裂大赵的罪名,石勒能当场将他处死。因为,石勒和石虎都知道,现在要一统中国,还不是和鲜卑人翻脸的时候。
“大将军留步,圣上醒了,传你入内宫。”内侍快步上前,拦住刚刚跨上大马准备回府的石虎。
“走,跟我一起面圣。”石虎喊上前来接他的石闵,他担心石勒要找他的茬,带上聪慧的义子好妥善应对。
石勒见孙辈也前来参见,忘记了已经积蓄的怒火,和颜悦色的拉起石闵,乐呵呵的。
“好一个大赵王孙,听你父王说,对晋室几次大战,你都屡建奇功,战功赫赫,果然不愧我大赵小王子的荣誉啊!”
“皇祖父过奖了,听父王说,皇祖父在孙儿这个年纪时,就已经有了十八骑横行北方的传说,皇祖父要不给孙儿讲一讲,也让孙儿开开眼界?”
石勒本就非常欣赏石闵,石闵又善于揣摩心思,十八骑的名称一说出来,他眼神一亮,焕发出熠熠神采。
老皇帝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光,思绪回到了那秋高马肥,刀兵四起的时代!
那是一个黑暗的时代,也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成就了自己从奴隶到帝王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