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能让路永得江州,想到这里,他心中也有了合适的人选。于是,奋笔疾书,写下奏呈。
“国舅亲自来朝,足见对江州刺史人选颇为关注。对路永暂署一事,可有良言?”
式乾殿上,成帝今日朝会,专门为此事召集。
庾亮声称自己接朝廷谕旨后,颇为惊心,几日不能安寝,今日特来朝见,是想禀告皇帝。
路永暂且担任已经不妥,至于正式接替江州刺史一职更是无稽之谈。
而王导非常不悦,他认为,路永弃暗投明,关键时刻,配合他救驾有功,对朝廷忠心耿耿。如今,新政正是用人之际,有何不可?
王导口中的忠心耿耿,被庾亮当做了笑话来听。
如果路永真是忠心,为何不在苏峻反叛前告知朝廷,抑或趁其不备诛杀贼首?路永不是忠心,他不过是走投无路之际,被逼无奈倒戈。
此等小人不事先密报朝廷,为不忠。事后又倒戈弃主,为不义。不忠不义之徒还敢垂涎刺史之职,难道晋室朝堂无人可用了吗?
王导逮住了机会,反唇相讥。
“照庾太守之意,路永不应该弃主,当日应该将暗通他的老夫拿下,然后把老夫试图引陛下至石头城的计谋告知苏峻,让苏峻一怒之下做出伤害陛下的大逆之事?”
“这,这…这是臣失言。”庾亮被堵住嘴,结结巴巴。
成帝也发现了庾亮的窘迫,暗自觉得好笑。
窘迫归窘迫,但庾亮坚持己见。
他称,路永首鼠两端,投机取巧,如若荣升刺史,必将会让心怀叵测之人效仿。
无非是告诉他们,尽管可以造反谋乱,如果失败了,就背主投诚,反正朝廷也会像安排路永那样,不会亏待他们的。说不定,走了重臣的门路,还能当个刺史。
“庾太守含沙射影,用心何在?陛下让我等议一议路永之事,而非让你我喧嚣朝堂,大失体统!”
王导和庾亮十分的默契,见面就掐架,让成帝哭笑不得。此时,内侍又送来一份奏报,说是荆州的陶侃呈送的。
成帝打开绢帛,快速浏览了一下,抬头看看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位臣子,言道:“二位爱卿,暂搁争议,陶爱卿有合适的人选,你们听一听。”
成帝示意内侍宣读,王导和庾亮搁置争议,仔细倾听。
“臣启奏陛下,刺史乃一州之长,地方之首,江州又为江防要塞,刺史一职应慎重遴选。继任之人未必兼有温峤之才学,但亦不能让不肖之徒滥竽充数,臣以为,尚书台吏部郎刘胤堪当此任。”
刘胤担任过温峤的司马,苏峻之乱,温峤率军东下救援建康,留下刘胤守卫,立下不小的功劳。
“诸位爱卿,对陶爱卿所奏,有何看法?”成帝环视阶下。
“老丞相,你先说说看。”
王导一听,有些糊涂,何时又冒出个刘胤,他是哪颗葱?
刘胤的确在尚书台任职,无甚过人之处,为何陶侃大力举荐,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他举荐路永一事,遭两位重臣非议,看来事有不遂。再一想,刘胤毕竟是尚书台的人,归自己管辖,想来也不会顽固不化,不会对丞相不敬。
眼下,强行再力挺路永,已经没有胜算了,只能以退为进,另寻良策。
“老臣无异议,请陛下圣断!”
“国舅之意呢?”
“臣也无异议!”庾亮想,只要不是你王导亲信之人,就行!
“既然诸位爱卿都无异议,那就让刘胤接替江州刺史,即日赴任,朝廷恩荣很快下达。”
乌衣巷王导府邸,书房灯火通明,三个人在悄悄说话,还有争论声传出。
“叔父,今日之事,你可失算了,让陶侃胜了一筹。”说话的是王允之。
王导言道:“他是我的属下,应该能拿捏得住。”
王允之却道:“正是因为你的属下,却由毫不关己的陶侃举荐。你想,刘胤心中必然对陶侃充满感激,而抱怨你多年来不曾栽培。将来他走马上任,必定和陶侃沆瀣一气。”
“毫不关己?公子错了!”说话之人正是江州长史路永。
此中内情,路永知道一些,据悉刘胤当年投奔建康,举目无亲,陶侃暗中襄助颇多。只是刘胤当时官卑,并未入王导法眼,因而没有在意。
趁温峤丧事之际以到尚书台奏事为由,路永晚上偷偷来到王府,言语之中对王导未能促成其事带有抱怨之意。
王导叹道:“怪不得今日朝上,老夫总觉得不解,又不知其中关节。原来陶侃并非平白无故举荐他,而是早有勾连。”
路永抱怨道:“丞相,你可答应过,封疆大吏是卑职梦寐以求之事,此次失之交臂,卑职心有不甘,还望丞相多多周旋,多多费心!”
王导岂能听不出路永的弦外之音,是责怪自己没有费心,真是一头白眼狼。
昨日朝上,他被庾亮一通反驳,颜面大损,心里到现在还在为自己叫屈。
但王导此时对路永是爱不得恨不得,轻不得重不得,谁让自己有把柄在人家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