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这次学乖了,刻意掩饰心中的愤懑,委曲求全。
他看到了琨华殿上程遐挑衅的目光,看到了石弘志得意满的神情,心中暗自较劲,到时候有你们好看的!
“父王荣升大将军,重新执掌兵权,可喜可贺才是,为何还闷闷不乐?”
石虎恨恨回到府邸,石遵和石闵就前来恭贺。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高兴个屁!”石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恨恨道。
“父皇自定都襄国以来,我躬当矢石,冲锋陷阵。二十余年,南征北战,立大功无数。成大赵基业者,是我!大单于的名号该授予我,却授给了太子。你们想想,为父今后还能吃得下睡得着吗?”
石闵慰藉道:“父王勿忧,当今天下兵荒马乱,百姓流离,饿殍遍野,这个世道,要想活下去,顶戴和印信一文不值,只有锋利的弯刀才有话语权。”
“继续说!”
“父王军权在手,须韬光养晦,收敛机锋。明面上对圣驾阿谀奉承,唯唯诺诺;暗地里笼络人心,静待时机,日后何愁大事不成?”
石虎认真在听,不时点头赞许,石闵知道他心动了,继续给石虎打气。
“圣驾之所以和父王有些冷淡,并非不喜欢父王,不信任父王。实在是程遐这些宵小之辈从中作梗,故意挑拨,父王不要沉不住气,不要上了他的当!”
韬光养晦,静待时机?石虎默默念道。
“闵儿言之有理,为父确实该收敛些,换个样子,只是不知该从何处入手?”
石闵狡黠道:“嘿嘿!眼下就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圣驾不是一直对新宫未能修建而耿耿于怀吗,孩儿有一计,可以迅速扭转父王的不利形势,改善圣驾的印象!”
……
“妙计,妙计!”石虎听完,拊掌大赞。
一大早,石虎便前往宫廷请安,谁知石勒起得更早,已经在琨华殿上和程遐议事了。
原来,石勒得知南方的建康施行新政,成效显著,也动了心思,酝酿新政,要在大赵境内推行。
石勒深知,马上可以取天下,但马上不能治天下!
尤其是赵地,诸民族杂居融合,貌合而神离,他健在,秦人、鲜卑人不会有二心。若是作古之后,石弘继位,未必能有同样的胸襟和魅力,未必能留住各族。
因而,大赵需要建章立制,团结各族力量,以安众心。
“父皇上马领军诛除匈奴,下马草创大赵章程,文修武备,自古以来圣贤帝王莫过于此,儿臣顿首钦佩。儿臣也要规劝父皇,修养身心,保重龙体。”
石虎毕恭毕敬,眼里满是孝顺。
“难得我儿一片孝心,朕心甚慰!”
“儿臣还有一言,不吐不快。”
石勒抬头看看石虎,示意他说下去。
“适才见父皇在殿内逡巡,几步就走出了殿外。儿臣目测一下,殿高不过两丈,长不过十丈。父皇贵为天子,自然要有天子的仪仗和行止。卑宫陋室,难睹天颜,何以容纳九五之尊?儿臣甚是惭愧,甚为惶恐。”
石勒闻言,心中十分受用!
哪个皇帝不想后宫美女如云,妻妾成群,不想皇宫后殿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我胡人如此,南方的汉人也是如此。
只不过,总是有些不识时务自诩为直臣的愣头青,抬出上古时期尧舜的例子来劝谏,要勤俭治国,史上这些例子不胜枚举。
每到此时,皇帝一般会勃然大怒,直臣则以死相拼,然后皇帝退让妥协,还假惺惺表示安抚,当即拍板停建工程,还赐以金银珠宝表示勉励,实则内心恨得牙痒痒。
其实更多的时候,君臣双方只是做做样子,装腔作势罢了。
最后风头过去了,事照做,殿照建,一分钱也没少花,史书上却多了一个进谏之贤臣,多了一个纳谏之明君。
“又是你!”
石勒按照石虎的提议,准备营建宫殿,他暗自揣度,此次应该不会再有刺头来挑事了,谁知当初进言反对修建宫殿的廷尉又站出来反对。
别提石勒有多恼火,又不好公然发作!
他强压怒火,问道:“廷尉当年也曾因此事劝谏,朕当时大发雷霆,本想杀了你,但回念一想,大赵战事频繁,府库并不充盈。朕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厚赏于你,今日形势已然大不同,这次劝谏却又是为何?”
廷尉此次略显慌张,底气明显不足。
他心里打鼓,犹豫该不该继续规劝下去,偷偷用眼睛瞟了一下,只见尚书令程遐轻轻点了点头。
程遐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常人很难发现,却被石虎尽收眼中。
倒不是石虎明察秋毫,而是石闵设下的一计。
他要用修建宫殿来做一回文章,好好打压一下程遐和他背后的太子,为石虎出出风头,挽回劣势!
当然,他为石虎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是为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