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言川大笑道:“他们离开山寨并非寒心,只是固守流民的生存之道。俺当时就说过,人各有志,不服山寨新规的,山寨给钱遣送。大伙不反目,不结仇,今后还是弟兄。”
接着,他瞪着老二,说道:“再说了,远赴蜀地,是因为蜀地早年也有一支流民在那,而且据说混的很好,他们去蜀地找个依靠,这没什么不对。你当时不走,说明你同意新规,那你为何还要勾结赵人?”
二当家祭起山规,抛出了杀手锏!
“你左一个恩公,又一个恩公,恩公是救过我们,我们报答就是,可他是官府之人,你这样拥戴他,处处听他的话,难道不是要投靠晋室,效忠朝廷吗?这样做,和我投靠赵人有什么分别?”
众兄弟惊讶于老二的坦诚,主动承认了。
老二继续斥责道:“我们父辈定下的规矩,你忘了吗?我们只做流民,不降朝廷,宁可当个流民站着饿死,不去投靠朝廷跪着乞生。我们放弃田园,抛家别业,成为今日到处乞讨流浪的流民,还不是朝廷给逼的,你为什么要投靠朝廷?”
这确实是山规,刻在每个兄弟心头的规矩!
“呸!俺何时投靠过朝廷?”
这个罪名,刘言川坚决不接受!
“恩公是朝廷之人并没错,但俺感激的是他的几次救命之恩,和他朝廷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这次,我们虽然帮助了晋军,打劫了赵人,却并非投靠。而且,大晋新政救活了多少百姓,赵人挑起战端又要坑害多少百姓?俺山寨惩恶扬善,做点仁义之事有何不妥?”
众兄弟点头称是,言至激动处,刘言川一拍石凳,怒吼了一句。
“俺现在还是那句话,有不服新规的,不当义匪的,告知俺一声,随时可以离开,绝不强求。但你不行了,你几次三番差点把山寨的弟兄送入地狱,就别怪俺无情。来人,按山寨规矩,点天灯!”
二当家毫无惧色,而是哈哈大笑!
“我勾结赵人,甘当赵人的走狗,死不足惜!不过,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违背父训,投靠大晋的朝廷,甘当晋人的鹰犬。到那时,看看又有谁来点你的天灯,哈哈哈……”
几个专门负责行刑的喽啰跑过来,把二当家扒光衣服,用麻布包裹,身上浇满了松油,将他绑在一根高高的木柱上,用火把点燃。
“哈哈哈,我会一直盯着你,看你到底投不投靠朝廷!”
浓烟滚滚,二当家的躯体在烈火中挣扎,在烈火中放肆的大笑。
“哈哈哈,我会盯着你,盯着你……”
不一会,火灭了,烟雾散了,尸体烧成了一具焦炭。
刘言川眼含热泪,对着焦炭深鞠一躬,口中默默念叨。
是自责?还是忏悔?抑或是发下铮铮誓言!
等桓温从卧虎岗回来,事情已经过去了。
他不明白其间发生过什么,他也不便问,因为他感觉到,刘言川就是故意背着他做的,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为别人所知。
第二天,天光大亮,芒砀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鸟儿婉转,树叶婆娑,刺猬、松鼠还有肥硕的野兔在山路上穿梭。
“恩公,你再歇会吧,昨日又经大战,你又不是铁打的。估计到现在啊,那个王丞相还不知道是谁又救了他一条老命?”
刘言川给桓温和沈劲送来早餐,朝夕相处这么多天,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言川,此次大战,损失了多少弟兄?”
大清早一睁眼,桓温就问出了这句令人沉痛的话题。其实,昨夜桓温久久难以入眠,谋划着今后山寨的方向。
“恩公,共战死六百五十二人,还有三百多人伤残。”刘言川昨日就清点完毕,苦笑着回答。
“伤亡千人,殊为心痛。但更让我心痛的是,如果训练有素,半数以上的伤亡原本可以避免!”桓温把在赵人大帐的情况分析得头头是道。
刘言川忍不住落下泪来,言语哽咽道
“恩公,是俺无能,没有保护好弟兄们。之前我们砍砍杀杀,凭的是一股悍劲,哪位兄弟战死,我们给他烧纸磕头,给他办一套好的发送。今日恩公一分析,才想到这些年来无端战死的弟兄太多了。今后,恩公就是山寨的大当家,俺和弟兄们跟着你干!”
“言川,你给我记住了,山寨的大当家永远都是你。弟兄们跟着你出生入死,他们眼里只信任你。我和沈劲是帮助过你们,但我们只是过客。”
大当家的旧事重提,桓温顿时板起面孔!
“如果你觉得我说得对,就听我的,把我俩留在山寨。如果哪一天,你们认为我错了,我俩随时可以离开。以后,永远不要再提让我当大当家的事了!”
桓温不悦,刘言川一脸的惶恐,连忙致歉。
“别别别!俺没读过书,肠子也是直的,说话大大咧咧,可这番话绝不是客套话,而是一片赤诚。不管你愿不愿意当这个大当家,总之,今后在俺心中,恩公就是芒砀山的大旗。你指向哪,我们跟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