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陶侃突然返回荆州,连夜派出舰船,在下游拉起几道横江铁索,阻滞其进入荆州。又悄悄从江南岸调集数艘艨艟,满载巨石火药,袭击成汉舰船。
成汉国力有限,造船一般都用成材较快的杉木,费用低廉,但木质不坚,在艨艟的撞击之下容易破损,尔后再用火箭引燃火药。
李福哪是陶侃的对手,且舰船数量和战力均不及荆州,只好带着受损的楼船,灰溜溜撤回蜀地。
北上襄阳进攻展坚时,陶侃吃了一大惊。
他原以为蜀人孱弱,不料展坚麾下的军士个个彪悍,打起仗来舍生忘死,浑然不惧,完全不像蜀人,倒像是流民。
荆州军士长期和蜀军抗衡,从未碰到过如此劲敌,士气大损,无奈之下,陶侃调集大军,靠数量优势,才将展坚击败,退出荆州境内。
这次回击,麾下军士死伤不少,损失较大。而且,麾下得力的将佐,能独当一面的一个都没有。
更为懊恼的是,就连自己看中的殷浩也被从新亭调往徐州,背后的主使之人就是讨厌的王导,他向着自己的亲家郗鉴。
这日,陶侃正在府中召集将领,合计加固边境,防范成汉事宜。长史匆匆进来,把诏书呈给陶侃。
陶侃当即怒火冲天,众将领一一看过,也是义愤填膺。
“刺史大人,这些兵士都是你从武昌到荆州看着成长起来的,他们受你的恩情,心中只有你,不能轻易就拱手送人。”
“大人,荆州和成汉已成寇仇,今后战事也无法避免,此时削减兵马,不合时宜。”
长史老成持重,劝道:“刺史大人,诸位将领说的虽是实情,毕竟荆州军士也是大晋的军士,朝廷当然可以调配,咱不能给人落下口实,说他们是你的私兵啊。”
陶侃怒道:“那朝廷怎不考虑本官的感受,要不是本官多年的经营,朝廷会有这五万雄兵吗?苏祖叛贼会身死伏诛吗?”
“大人,堤高于岸,浪必摧之。当年,国舅庾亮当政,处处对你设防,为什么,他其实并非对你个人有成见,实在是忌惮荆州麾下的大军。现在王导也是如此,尤其是他深知当年的王敦之乱。如果大人紧抓不放,今后,不论谁当政,都会打荆州的主意!”
陶侃一听,长史的话不无道理。
虽说一兵一卒都有自己的心血,但自己是朝廷的人,所招兵马自然也是朝廷的,王导这份诏书并无过错。
即使有挟私报复的成分,但打的却是拱卫朝廷的旗号。
“那依你的主意呢?”陶侃不满,但还是排解不了愤怒,想听听长史的意见。
“照属下的意思,索性给他就是。诏书只说是两万人马,可并未说是精兵还是弱兵,是青壮还是老幼。”
“哦,那依你的意思呢?”
“大人可以从辖境内抽选那些闲散军士凑数,这样的话,削减以后,荆州还能保持四万精兵,朝廷下次再想调兵可就说不出口了!”
陶侃捻着胡须,点头称是。
“没错,如今诏书已下,岂能抗旨不遵?不过本官也绝不能任人宰割,兵可以调走,但话得说清楚,待本官修书一封,送交朝廷,看他如何应对?”
长史补充道:“属下还听说,江州也收到诏书,说是调防一万军士。”
陶侃惊道:“江州本身兵力有限,且几乎都是从北方带过来的。这下,不知温峤如何自处?看来,王导开始磨刀了,但愿这把刀是为朝廷而磨!”
芜湖太守府,庾冰庾亮兄弟也没闲着,正在商议对付王导。
现在五位辅政大臣只有王导一人在朝,可谓大权独揽,一手遮天,庾家再也无法与之比肩。
“大哥,你就甘心做一郡的太守,沉沦下去?”
庾亮叹道:“哼!我岂会自甘堕落,只是现在圣上一心仰仗王导。老贼圣眷正隆,几为一体,很难插足啊!”
“朝廷下诏调拨荆州和江州军士,你可知道?”
“这件大事,我岂能不知!我料想,两位刺史必然不满,尤其是陶侃,本身就对王导心存芥蒂,只不过王导心机深,师出有名,让他实力受损,还无计可施,高,实在是高。”
庾冰却笑道:“我看他没那么高,温峤正直忠厚,且兼沉疴在身,朝不保夕,无心也无力问鼎朝局,他必会遵从。而那陶侃,两万大军是他的心血,岂能甘心从命?”
“陶侃老暮,子嗣无能,难道还能掀起大浪?”庾亮不以为然,鄙夷的哼了一声。
“哈哈,大哥,这你就错了,正因为如此,陶侃才不会束手就擒,王导老贼这次是要捅马蜂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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