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播眨巴眨巴眼睛,发现此人一身铠甲,半睡半醒间,觉得此人打扮有些怪异,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使劲揉了揉眼,才发现对方的兜鍪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是无头杀手!
无头杀手右手一把刀,寒森森慑人心寒。左手提着一个头颅,正是悬于泾县城楼上的桓彝!
“尔等宵小之辈,勾结叛军害我性命,纳命来!”
头颅上的嘴巴突然动了动,厉声指责道。
江播胆战心惊,想逃走却怎么也迈不开腿,眼看着刀锋直奔自己砍来,脖颈处嗖嗖的凉意。
情急之下,磕头如捣蒜一般哀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管家被嚎叫声惊动了,江彪也衣衫不整的跑来探望,三人咀嚼着梦境中的细节,心生不安。
“孩儿以为梦境不吉,爹明日启程,今夜桓彝前来复仇,是否预示着明日路上有凶险?要不以身体染恙为由,不去京城?”
江播惊魂未定,擦擦汗,饮上口茶,平静了半晌,方开口说话。
“上瞻天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大事。况且失约不去,是对圣上和朝廷的不敬,别说丢官降职,小命能否保住也未可知。去是一定要去的,不过要想个万全之策。”
江彪被噩梦一搅,面露出惶恐之色。
设计杀害桓彝,迫害桓家,自己是力主之人,想来也是罪责难逃。他双手哆嗦,舌头打颤:“爹,小心为,小心为上。不如,不如使个障眼法。”
说完,附在江播耳边,耳语了几句……
天刚放亮,一顶官轿从宣城西门出城,四抬大轿,八个轿夫,几个衙役敲锣开道,沿着官道再折向北去。
农夫黎明即起,在田间辛勤耕作,看到这样隆重的出行阵势,搁下锄头,丢掉背篓,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品头论足。
“哟!谁呀,这么大排场?”
一个肌肉结实的后生言道:“还能有谁,就看这顶大轿子,肯定是江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估计是要出城巡查,敦劝农耕。”
一个花白胡子的庄稼汉摇摇头,指着轿子道:“真奇怪,你们看那几个轿夫,抬着这么大的轿子,还健步如飞,毫不费力,感觉像是抬着顶空轿子。”
后生言道:“老伯,这你就不懂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江大人升了官,手下人肯定也水涨船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节骨眼上,哪个能不卖气力?”
花白胡子还真的说准喽,官轿里确实空无一人。
这是江彪使的障眼法!
太守的仪仗大摇大摆,照常出行,实际上是作为诱饵,试图迷惑可能从暗处不期而至的刺杀。
而两里开外,一辆破败的马车跟在后面。
江播父子三人着青衣小帽打扮,一匹羸马,一辆破车,为保万无一失,他们忍着颠簸,挤作一团。
江鹏江鲲一路上埋怨个不停,自小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和折腾。
江播也暗自懊恼,悔不该早点动手,除掉桓温一家,致使其逃之夭夭成为后患。
正自怨自艾时,只听得老马嘶鸣一声,前蹄跃起,破车倾斜起来,咯吱咯吱作响,大有要散架的前兆。
江播内心狂跳,浑身慌作一团,又不好意思在儿子面前露怯。
他轻轻挑开车帘望去,原来是虚惊一场,一只獾子从道旁的杂草丛中窜出,倏忽一下消失在官道另一侧。
杯弓蛇影,没事没事!江播拊膺轻叹,安慰自己。
郎朗乾坤,晴天白日,自己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
他轻轻又掀开帘子,道上之人来回穿梭。一轮红日初升,柔和的洒在田野里,洒在车厢上。
眼前鲜活的景色,和煦的春风,他的心情渐渐好转了。
寻思着,只要熬过今晚,明日进京便可讨得良策,再也不必惧他。
果然,一路无事,将尽傍晚,衙役来报,布作疑兵的官轿已到达博望驿站,江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驿站非一般逆旅,官府开设,守备森严,纵是江湖大盗也不敢到驿站滋事。
破马车进入驿站,江播带着两个儿子疲惫的走下车厢,腰酸腿麻,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晚上要用热汤沐浴,药水泡脚,再喝上一壶酒舒筋活血,好好歇息一晚。
他还不曾察觉,或者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刚下马车时,就被一双眼睛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