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能相信你?”路永神情稍变,称呼也改变了。
“你只能相信我!”
路永别无选择,在青州,他只需要和韩晃争斗。到了建康,三头六臂的人多了,自己青州老二的地位不保。就拿此次封官来说,排在他前头的有好些个,位次离苏峻越来越远。
垂头丧气辞别王导后,路永惊恐和兴奋并存,于是派出几个心腹轮流无休,打探城内外消息。
如果赵人来增援,说明苏峻胜算很大,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派乱兵杀死王导灭口。反之,则攀上这个高枝,归降朝廷,为自己留条退路。
临别时王导特意交待他,要紧盯住苏峻。
这几日城外形势就将明朗,也是苏峻最为焦躁癫狂之时,他狗急跳墙之下,肯定会有所动作或者铤而走险,那时就是路永立功的绝好机会。
脖子后面凉风嗖嗖,一阵肃杀之气在四周弥漫,苏峻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征战半辈子,自己从未吃过亏,难道这次要在建康折戟沉沙?
不会的,不会的,手中有她母子,就是自己最大的护身符。王师肯定不敢摆开阵势,正面攻城,他们也怕玉石俱焚,背上弑君的骂名。否则,为何已经集结了近六万之众,而迟迟不攻城?
苏峻这样安慰自己,口气虽硬,然而毕竟实力悬殊,脚步也没过去那样坚实有力。
更郁闷的是,昨天初更,祖约的弟弟带着寿州兵不辞而别,放弃了防守的东城,也放弃了青州寿州联盟,独自逃走。
除了诅咒祖约背信弃义,责怪自己交友不慎以外,他一筹莫展。
现在,偌大的建康城,区区两万人显得太过单薄。
王导出了个好主意,说城西石头城,城小而坚,可以先护送二宫过去,防止被陶侃夜袭破城而失去护身符。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因为建康城太大,叛军防守分散,容易顾此失彼。
而且手下来报,陶侃得信后,曾派兵追击寿州逃兵,斩首颇多,鉴于此,陶侃还从新亭分出三支人马,分别在另三个城门外蹲守,防止再有叛军逃出。
今早麾下就发现,覆舟山和蒋山的东山谷驻扎了几千人,利用地势,防止青州兵从北城逃脱。
严峻的事实让苏峻隐隐预感到,建康城风雨飘摇,因为陶侃前日接通桃叶渡后已经尝试攻城,被青州兵击退,接下来不知王师会选择何时何地再攻。
他忧心忡忡,忽然萌生出一个金蝉脱壳的妙计。与其在这里被重重围困,早晚有一日玉石俱焚,不如另觅别处。
江南实在太凶险!
为稳妥起见,在今天一大早发现东山谷情况后,他也派出亲兵,紧急前往宣城,调韩晃秘密回建康,杀个回马枪,偷袭覆舟山上的军士,掩护自己挟持二宫渡江回北方。
同时,他还威逼王导,亲笔写下手书,派人送到会稽,让王舒带兵偷袭新亭,以转移王师视线。
如果能全部实现的话,南有会稽兵袭扰,北有韩晃清理掉东山谷守军,自己可以浑水摸鱼,从容的挟持帝后渡江。
而到了次日一早,还没有宣城的消息。按路程,一去一返,亲兵昨日就该回来报信。
苏峻片刻的快慰就被愁眉取代,难道韩晃出了什么问题?不会呀,南面州郡并无王师大军出没的消息。
“苏将军,昨夜王师突然攻城,听说险些得手?不可再犹豫,免得夜长梦多。如将军信得过,老夫愿意护送二宫前往石头城,断了王师的念头。”
王导得知前晚寿州兵遁逃,昨晚陶侃又派人想潜入城中,担心苏峻破釜沉舟而危及皇室,用罢午膳便前来再次规劝。
“这是哪里话,太傅想得周到,处处为本将军考虑,焉有怀疑之说?护送二宫,兹事体大,要有军士随行,否则万一有什么闪失,本将军难辞其咎。”
苏峻当然心存疑虑,担心王导生出什么坏水,又不能公然显露出来。正好路永在侧,绝不能让他二人同来通往,一定要分开。
“路将军,你带人去护送,不要惊了驾。老太傅见多识广,我还有很多不明之事需要请教,离开老太傅,我也就乱了方寸。”
“将军,老夫侄儿还有一些家奴院公尚在府宅,老夫想回去一趟,把他们一起接来,随路将军同去。”
不出王导所料,苏峻的确多疑,对自己已经毫无理由的产生了怀疑。
王导见现在脱身无望,只好伺机行事,但又怕王允之遭叛军报复。
“这有何难,让路将军先派人到乌衣巷,将他们随同二宫一道,送至石头城。”
“谢苏将军体恤!”王导感激道。
“这是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他笑呵呵望着王导,王导也笑望着他,二人各自打着对方的主意,心照不宣。
苏峻心想,你个老滑头别指望溜。王导心想,距离自己的大计只有咫尺之遥了,老夫一定要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