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大人,卑职恰恰就是担心援军,不要太寄于希望,他们一时半会来不了。”
“你有何凭据?不要动摇军心。”
王导插嘴问道,表面上是质疑,其实是想听听这位俊才的思谋。
桓温表情坚毅,回道:“原因很简单,苏峻也不想腹背受敌,他敢在江上坐等祖约,背后一定有所准备。”
王导心头为之一震,这小子和自己想法如出一辙,而这也是迫使自己转移家人和财产的关键原因。
桓温又劝道:“为防止叛军突袭建康,能否趁此刻先请圣上秘密移驾城外,断了苏峻的念头,咱们也能放开手脚,无所顾忌的剿灭叛军。”
“对,没错,本王早就这么想。桓校尉,你很周到,本王这就入宫。”
司马宗初见桓温,二人想法一致,他仿佛找到了知音。
“够了,你们一唱一和险些混淆本官的视线。圣上将退敌之事交由本官负责,你们最好不要多事。记住,这里是战场,本官有先斩后奏之权!”
庾亮摆起了谱,亮出了杀器,殷浩看情势不妙,连忙出来解围,恭恭敬敬道:“我等听大人调遣便是。”
“你还不错,这还算是明事理!”庾亮善意的望了望殷浩,夸赞了一句,又阴狠的看看其他诸人,继续自己的英明部署。
司马宗和桓温一样,对这样的安排,认为不抱太大的胜算。
就说司马宗,他麾下的中军,一半被编入庾亮卫将军府军制,自己只有一万人。而且,新年休沐,能聚齐的只有六千人。寡不敌众不说,何况要对付的是常年征战的青州兵!
桓温也是如此,采石矶地理位置极为险要,史上通过此处渡江的大有人在。
三国时,孙策攻打扬州刺史刘繇,就是从历阳渡横江,攻刘繇牛渚营,刘繇仓促逃奔。中朝武帝咸宁年间,派遣王浑伐吴,也是强登采石矶。
采石矶距离乌江渡口不远,苏峻虽为流民首领,但其熟读史书,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南顿王,请!”二人相视一苦笑,尽在不言中,迈开大步,开始执行庾亮的计划。
“叔父,叛军果真能入城?”
王允之还对王导要转移家人一事有点抵触,认为是小题大做。毕竟这些老少妇孺养尊处优,难以承受舟车之苦。
但是,王导今日回府,更加坚信了这可怕的结局。
“这一回不是叔父说的,而是桓温说的,他头头是道,不简单呀。”王导彻底打消了侄子的彷徨。
桓温思维缜密,对苏峻的心理剖析得很准确,王导也在犯疑,桓彝一个朽儒竟然能养育出这样的儿子!
此子现在尚且年轻,如假以时日磨练,必将令人生畏!
“既然明知如此,叔父留在京师不是自投罗网嘛,那帮泥腿子叛军不会放过咱们的,叔父千万不能涉险。”
王允之不愿意王家的擎天柱有任何一点风险,坚决不同意王导留在京师。
王导却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有谁愿意甘涉不测之渊?若撇开圣上只顾自己逃命,那才是丧家之犬。你说,天下之大,何处是咱王家容身之地?王只能与马,共天下!”
说完,轻轻拍拍侄子的肩膀,语重心长。
“苦等了两年,叔父以为再没出头之日,可是,蒙上苍眷顾,苏峻的反叛,给咱们创造了机会。既然机会来了,咱们就要紧紧抓住它,哪怕身蹈危地,万劫不复!”
王导以肉伺虎的图谋,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他要利用国乱,消灭仇人,打击对手,实现王家再度崛起的目标,为此,他不惜为家族作出牺牲!
当晚,桓温等人安排军士休息,一路疾行人困马乏。次日一早便跟随司马宗前往北门,准备出城到覆舟山蒋山一带布置防务。
刚刚点齐兵马,防守北门的卫府军士急报,说苏峻叛军战船泊岸,已经登陆和守军交上手了。
大军急忙奔向北城,同时又得到庾亮派人传信,称乌江渡口十余艘大小船只正顺流而下,估计是祖约叛军,要和苏峻合兵城北。
难道我判断失误,庾亮是对的?叛军的目标真是北城?桓温自忖道。
一头白发的司马宗安慰道:“没什么!你年纪还轻,失误也是难免的,总归没有误事!”
“谢王爷体谅,看来真是卑职失误。”桓温歉然道。
“王爷,趁祖约未至,卫府兵尚能抵挡,咱们赶紧在山上布防,两山下,两山夹谷,还有城门外,至少要布置三道防线。这样,万一抵挡不住,还可以阻滞叛军,为勤王之师赢得时间。”
“嗯,和本王想到一块了儿,不过布防工程浩大,至少需要两日工夫,防线还要扎实稳固,免得庾亮派人来挑刺。”
幸运的是,下午时,叛军便被击退,躲入战船中,一直至傍晚,祖约的战船才到,一夜无事。
而中军为抢时间,连夜忙碌起工事,以应对明日叛军再度登山。
一夜没有动静,众人很庆幸,都以为祖约的叛军没什么能耐,到了之后,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京城照样稳如泰山。
不幸的是,祸事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