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派王允之父亲王舒前往荆州扫平王敦老巢,结果王舒暗中给王含父子送信,让他们兵败后回荆州躲藏。二人高高兴兴投奔王舒,在荆州江心上,没等到王舒,却等来了杀手。
王舒密派水军悄悄凿沉船只,杀了王含父子,事后上报朝廷。
“他为何要这么做?他们不是同族兄弟吗?”桓温百思不得其解,疑问道。
“一方面担心他们落入朝廷手中,牵连更多的人,再戮尸东市,于王家脸上无光;另一方面,是向朝廷表明心迹,和叛贼划清界线。”郗鉴解释道。
“虽然没有证据,但所有朝臣都是这么想的,否则怎会发生这种巧合之事!船只在芜湖、江州都没事,偏偏到了荆州就沉了。圣上心知肚明,不过这种细枝末节之事并未放在心上。”
“手段是狠了点,却是明智之举,王司徒果然是高手!”殷浩言道。
这样自断手足的事岂止只是狠了点,桓温并不认同。
这些世家大族他还未接触过,以前只是从父亲口中听过只言片语。这一回,王导的手段给他的内心带来巨大的震撼,为了保住家族,真可谓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他想起了小时候,每到天晚时,家中破墙上出现的壁虎。他和弟弟恶作剧,用树枝压住它的尾巴,壁虎一见危险来临,为了逃生它忍痛丢下尾巴。而不久之后,新的尾巴又能长出来。
断尾求生,这和王家何其相似!
还有一点他也不能释怀。正如郗愔所料,郗鉴冲锋陷阵,还折损万余精锐的州兵,结果朝廷并未封赏,还把他撵回徐州。
理由则冠冕堂皇,徐州重镇,非志大善谋者不能胜任,而且朝堂之上,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徐州,交给别人驻守,朝廷不放心!
“没什么,朝廷这也是知人善任,让我去别的地我还不肯呢。”郗鉴云淡风轻,毫无怨言。
“只要能尽快将徐州缺额补足,再调拨些辎重粮草,我就满足了。不光是我,温峤功劳更大,还是任职江州刺史,陶侃凭借临阵倒戈升任荆州刺史,都差不多,差不多。”
“爹,那现在朝廷谁主政?”
“名义上还是王导,不过这层面纱早晚会被撕掉,那庾亮一直垂涎尚书令一职,想主持朝廷政务。”
“王家不是倒台了吗?”
“王家也并未倒台,圣上还赐王导郡公爵位,王导戴罪之身哪敢承受,死活辞让,现在还任原职司徒,至于权柄嘛,所剩无几。那个杀死族兄的王舒就任会稽太守,也是一方之尊啊。”
“圣上真是仁慈,王敦罪恶滔天,王家竟然未受连累!”殷浩叹息道。照理说,削职为民逐出建康都算是开恩,还能保住职位,真不可思议。
眼前三个后生,一个是儿子,一个是颇为欣赏的桓温,还有就是为徐州出谋划策的殷浩。
郗鉴没有戒备之心,无话不说:“我以为,除了仁慈,圣上或许还有别有深意。”
“爹领兵作战身先士卒,这没的话说。可在耍权弄谋察言观色方面,向来是慢别人一筹,圣上的天机爹能揣度?”郗愔调侃道。
郗鉴呵呵笑道:“你小子又在出言嘲讽,这个把月爹算是领教了,圣上对庾国舅并不是那么信任,是既想用又不敢大用。或许是圣上察觉他这个舅子也非善类,有野心,所以故意留着王家,藏了这一手。”
“想来这就是君王御下之术,制衡之道!”桓温想起苏峻对韩晃和路永的那一套,十分相似。
“我心直口快,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听着就是,切莫到外面嚷嚷。闲话少叙,说点正题。据报河南三郡争夺大战已近尾声,赵人很可能腾出手来觊觎徐州,咱们要做好准备,严加防范。”
这消息和桓温再探梁郡的情势吻合,四人从午后一直商议到掌灯时分,郗愔想到父亲一路劳累,应该早些休息,便带着二人准备出去巡城。
“桓温,你留下!”郗鉴道。
桓温咯噔一下,这口气不容置疑,带有一种威严。
回头看看二人,只见殷浩挤眉弄眼,食指还竖在唇边,是在提醒自己慎言。这位在青州患难一年的朋友越来越觉得陌生,他明明跟郗愔贴得很紧,却让自己对郗鉴保守秘密,这究竟是何用意?
前阵子,自己问过朱军头,殷浩几次来找自己陪郗愔樗蒲,为何没有转告。朱军头莫名其妙,称从未看见殷浩来过。
朱军头毕竟年长几岁,似笑非笑的说道:“校尉是谁,那是刺史大人的公子,谁不想巴结!我想巴结还没机会呢。”桓温只当是玩笑之词,殷浩不会这么小气,这个年纪,也不该有这么深的心机。
这次,自己不会听他的,对郗鉴保留没有任何必要。这一年多的所见所闻,让他对郗鉴产生崇敬之情。
果不其然,郗鉴问起了苏峻当日为何要突兀的说出那番话。桓温竹筒倒豆子,将苏峻如何和赵人勾结,如何贩卖人口和鲜卑人换马,如何谋害恩主占据青州还有私通王敦的丑事和盘托出。
桓温说完,一身轻松,而他,也从郗鉴口中得知了一条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