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沈充溃不成军,江州刺史陶侃也按兵不动,大势将定,王家是时候该做出抉择了。
“难道伯父一点希望也没有?荆州大军一路所向披靡,芜湖收入囊中,钱凤屯兵当涂,没有苏峻,照样也能攻破西城。”王允之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导摇摇头:“天不佑他!天不佑他!”
王允之心内难安,他明白叔父话中所指。
沈充兵败,陶侃闭城,荆州大军还能有现在的气势,全凭王敦在军中的威望,有这杆大纛,军心就能维系。而只有叔侄二人最清楚,这杆大纛摇摇欲坠。
去年在王敦的书房中,王导就窥出端倪,而荆州江畔的那方染血的绢帕,还有城内几位名医的神色,王敦快要油尽灯枯了。
王敦若是死了,那树倒猢狲散的下场不可避免。
这时,王羲之大步来至中庭,拱手施礼:“叔父,郗鉴率军连夜南下,已经赶往当涂,和钱凤对峙。还有,宫内传出消息,说圣上出宫了。”
“嗯,圣上出宫?这就怪了,京师防备由庾亮和南顿王负责,温峤去江州联络陶侃,桓彝出了朱雀门追击沈充,这时候圣上该在式乾殿居中统筹,出宫作甚?走了多久,可知去往哪里?”
王导皱起眉头,问个不停。
“去哪不得而知,但三日未见圣踪,侄儿想应该不在京师。”王羲之答道。
王导掐指盘算,稍稍沉吟,心里有了答案:圣上一定在那!
芜湖叛军大营,黄昏时分,军士操练刚刚结束,纷纷卸下铠甲战袍,稍事洗漱,准备回营用晚饭。大营内,一队队值守士兵在营帐间穿梭巡逻。
这时,一小队骑兵从辕门外缓缓而来,大约十来人,为首的是一名年轻将官,二十来岁,身着标准的荆州外军戎服,胯下巴滇骏马,腰间一把长剑,左手揽辔,右手持鞭,似乎在寻找什么。
“来者何人,军营内不得骑马,大将军的军令你们不知道吗?”两名军士手持长矛,拦住来人。
“休得无礼,这是司马将军,我等奉大将军令前来巡察,大军交战在即,尔等要谨防朝廷细作混入军中。怎么样,有情况吗?”一名亲随掏出令牌晃了晃,转瞬收了起来。
“禀司马将军,一切正常。”
“好,辛苦诸位!”这队骑兵在大营仔细巡视一圈后,掉头向辕门外而去。
“黄须鲜卑儿,休走!”王敦一声暴喝。
亲兵们闻听,连忙冲入大帐。
只见大将军从床上跃起,脑门上汗水涔涔。因午后和众将讨论攻打建康的作战方案,加之抱恙在身,甚觉疲乏,回到中军大帐,王敦就昏昏睡去。
梦中,王敦看见太阳环绕着荆州城缓缓旋转,突然化作一道火球冲入城内,他受惊而起,猛然间鬼使神差悟出了什么,莫非是那鲜卑奴来了。
“快,召集亲兵,大营外有情况。”王敦睡了个把时辰,气力勉强能应付,上马来到辕门处。
果然,值守军士说起那队巡查骑兵的情况:“那人自称司马将军,面孔很陌生,从未在营帐内见过,持着令牌,小的也不敢多问。不过,他们操的好像是吴地口音,一点荆楚的味道也没有。”
“人呢?”
“朝那个方向走了。”
王敦顺着手指的方向策马追去。
那位司马将军正是明帝司马绍!
御驾亲征的计划遭群臣一致反驳,明帝心有不甘,于是瞒着朝臣,带着宫廷护卫,从建康策马赶到芜湖,摸清楚大营方位,营帐数量,岗哨兵力还有巡逻时间之后,又冒险进入大营晃了一圈。
这一圈下来,他心里有了底。看似守卫森严的大帐,还是让自己轻易混了进去,看来叛军没那么可怕。
尤为重要的是,大营西北角有很多营帐,没有兵士把守,也不见人员走动,估计里面并无军士,王敦或许故意为之,以虚张声势!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走吧!”随行的尹侍卫提醒道。“出了叛军大营,向东就这一条道,王敦要是追来,处境非常不妙。”
明帝此时也后怕起来,想想也觉得紧张,为避免被叛军发现,大队侍卫还留在以东三十里外的一处林中,跟随自己的只有十余人。
若大帐中真有人发觉异样及时禀报王敦,自己很难逃离虎口。
他似乎听到了远处的马蹄声,不敢再多想,打马疾驰。行出四五里地,刚刚慢了下来,便惊悚的发现,后面真的来了追兵。
明帝血气上涌,打马疾行,来到方才路过的一处旅舍,看见门口一个老妪支着货摊,为过往的行旅之人售卖吃食。
明帝灵机一动,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