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沉默片刻,道:“纵然他不想杀我,早晚以一天也会被吕吉普怂恿的杀我。”(吕惠卿,字吉普)
苏轼眉头深锁,道:“我对吕吉普没怎么接触过,但是好像与他接触过的人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好。”
苏辙啐道:“吕吉普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如今仗着王大人的喜欢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倘若有一天他身居高位,指不定造出什么孽来。说不定有一天,王大人自食恶果,载在他的手上。”
苏轼怅然道:“看如今的朝局,王大人为了新法能够贯彻执行,反对新法之人皆逐一罢黜,拥护新法之人皆得到高升,也许里面会得到些贤良之人,但他求成心切,难免招来小人入朝,届时小人得志,贤者退隐……”他话到此突然停了下来,改口道,“希望是我多虑了,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苏辙道:“但愿吧。”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苏轼关心道。
苏辙迷茫地眺望远方,自己的前路犹如这庭院前方的道路一般漆黑一片。他双拳紧握,许久缓缓松开,语气低沉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有想过辞官回乡,可是家中有妻儿要养,我终究难以脱离世俗的羁绊啊!”
苏轼没想到弟弟已经做了辞官归隐的打算,可见这几个月在制置三司条例司他经历的事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他拍了下苏辙的肩膀,安慰道:“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们终究还是免不了俗啊!此事弟妹知道吗?”
苏辙摇摇头,道:“还没告诉她呢,我想等官家的圣旨到了再说吧。”
苏轼道:“也好,看官家有何指示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另一边,宋神宗连夜读了苏辙呈上的《制置三司条例司论事状》、《条例司乞外任奏状》,针对对方支出的诸多问题思忖许久,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翌日,早朝后,他便召唤了主推新法的王安石和陈升之。
宋神宗将两份奏章交给王安石、陈升之。王安石读后勃然大怒,随手将《制置三司条例司论事状》扔到陈升之手中,喝道:“他懂什么!新法造福一方,这小子竟如此妄言予以中伤,实在狂妄至极,应予以严惩!”
陈升之大概读了下,见宋神宗若有所思,并未接王安石的话,对宋神宗道:“我朝自立朝以来,一直崇尚言官直言进谏,为朝献计。官家若因苏子由直言不讳而惩戒于他,难免为世人留下不听进言的话柄,还望官家三思!”
宋神宗道:“我也没说要治他的罪呀。”随即看了眼王安石,道,“苏轼与苏辙怎么样?我观其学问颇相似。”
王安石答道:“苏轼兄弟俩大抵以飞箝捭阖为事。”(飞箝捭阖是指鬼谷子的纵横之术)
宋神宗对于王安石的评价不以为然,反问道:“如此,则宜合时事,何以反为异论?”
王安石正要接话,一旁的陈升之偷偷拉了下他的衣袖,对其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不要再说下去。王安石意会,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宋神宗虽不赞同王安石对苏轼、苏辙兄弟的评价,但推行新法总要有所取舍,就像之前罢黜众多朝臣一样,他虽爱才却不得不为王安石的新法扫清道路,以达到他富国强兵的目的。苏辙才华虽不及苏轼,但在朝中也是佼佼者,宋神宗虽于心不忍,但还是同意了苏辙的请求,改任其为河南府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