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
东北角的小院内。
秦飞从大理寺回来之后,便躺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他两只脚踩在沙箱边沿,底下是一盆正在燃烧的炭火。
手里拿着一根细木条。
有节奏的敲击着椅子腿,这样的姿势,他已经保持两刻钟了。
沙箱是一个长四尺,宽三尺,高两寸的木盒。
里面铺满干燥的细沙,这是他平常练字用的。
这个房间完全不像是武将世家出身的人,没有一件兵器,有的只是成架子的书籍。
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这是一个书香门第的子嗣。
“啪!”
秦飞用力敲击了一下椅子腿,睁开眼睛,嗤笑一声:“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坐直身子,拿起木棍在沙箱内写下三个名字:
韩世光,胡道通,陈术。
在韩世光名字底下,划了条竖线,写下太仆寺和凉州。
又在胡道通和陈术的名字底下,划了条横杠,写下大理寺和国子监。
整件事莫名其妙的发生。
指名道姓的往他身上引,背后的人到底有什么用意?
若只是栽赃陷害,泼脏水。
显然很难成立。
仅凭一块玉佩并不能说明什么。
突然。
他醒悟过来。
这是一个局,请君入瓮的局。
韩世光的死只是一个引子,通过大理寺将自己引入这个局中。
若不是胡道通与陈述有私交,一个小小的大理寺正敢上门找他吗?
显然不敢。
但有陈述这个桥梁,一切就变得顺其自然了。
秦飞起身走到床边,摸向枕头下方,掏出来一块玉佩。
把怀里的玉佩掏出来一对比。
两块玉佩完全一模一样,就连上面的血沁都在同一个位置。
说明背后这个人,很了解他!
这个人会是谁呢?
此时暮色降临,镇国公府后院伙房上的炊烟,由浓变淡。
“少爷,吃晚饭了。”
房间内,突然有一道声音炸响,秦飞踩着沙箱底部的横杆,将写下的名字都划掉。
转身出了门,溜溜达达来到后院伙房。
伙房的灶台后方有块小空地,支着一张小方桌。
桌边已坐了三个人。
不过这三人有些奇特,嗯......这指的是.....在形象上。
三人待秦飞坐下后,这才动筷。
席间,四人并交流,保持着一种独有的默契,只能听见细微的咀嚼声。
坐东边的是瘸子马夫,姓韩,名叫韩保生。
年纪五十上下,身材纤瘦,面色蜡黄,他那条瘸腿踩在凳子上,一晃一晃。
左手端着一碗酒,右手拿着筷子,吧唧着嘴。
一口菜就着一口酒下肚,看着好不痛快。
坐西边的是一个独臂中年。
莫约四十来岁,一身素衣,剑眉星目,额角垂下一缕白发,但这人只有一只手,一只左手。
独臂中年叫丁青,是镇国公府的守门人。
他像个读书人,吃饭细嚼慢咽,慢条斯理,一点声响也不发出。
坐北边的是一个刀疤脸秃头。
这是个中年胖子,头上有道长疤,从头盖骨划过左眉和眼角直到下颌,这副形象看起来有些渗人。
刀疤秃头叫孙一凡,是府里的伙夫。
他的神态和外表一点不契合,就像一个家庭主妇,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贴心的给三人添饭倒酒。
这四个人就像一个温馨的小家庭。
挣钱养家的瘸腿父亲,有点任性。
贤惠善良的秃头母亲,和蔼可亲。
读书种子老大哥温文尔雅。
学渣小弟有点调皮。
任谁也想不到,偌大的镇国公府,只有这么几个人。
........
........
次日,清晨。
胡道通一大早便在镇国公府门前等着了。
昨日秦飞离开大理寺后,他便立即将秦飞插手韩世光案子一事上报。
没想到大理寺卿曲一洪听完后,很平静的说:“他既然要掺和,那就让他掺和吧,你配合就行了。”
胡道通很是诧异。
自家的曲老头啥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居然同意让别人插手大理寺的案子,这可是头一回。
难道在其中还有自己没看明白的地方?
散职回家后。
胡道通一直在琢磨这起案子。
他心里有个疑问没解开,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韩世光?
如果那具尸体不是韩世光,那韩世光去哪儿了?
此时。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镇国公府的侧门。
韩保生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拿着鞭子轻轻抽打马屁股。
他坐在车驾的左边,瘸腿踩在车架上,就这个形象和气质在马夫界,绝对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存在。
马车驶出侧门后,就停在了原地。
胡道通走过去,轻轻敲了敲车窗:“二少爷,我已经让人去查韩世光家眷的下落了。”
“去吏部。”
车厢内飘出来三个字,马车便缓缓前行。
胡道通应承了一声,立即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吏部?
车厢内,胡道通正在琢磨秦飞的用意。
韩世光是前太仆寺卿,而太仆寺隶属于兵部。
难道不应该先去这两个地方吗?
为什么要去吏部?
难道......他是要去查韩世光的官碟?
是了,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胡道通顿时豁然开朗,茅塞顿开。
官碟是官员档案的雅称,里面详细记录了官员的功绩和经历,以及所受官职的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