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婆子准备了不少让他们路上吃的东西,吴老汉帮他们放上车,然后几人简单地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又挥了挥手后就分开了。
上了车,林九问奉载玉道:“咱们在醉城办完事后要不要直接去寻珩山玉?”
她已经知道了奉载玉和衡谨的一年之约,是以也想早一点儿彻底解决这些事情,回归只有他们二人的平静生活。
她已经想好了,等到她解除了契约,她要带奉载玉去昆仑,去那片她出生的森林看看,在那里她还藏了许多宝贝,到时候她要一一给奉载玉看过,挑最好的那个送给他。
奉载玉却摇头道:“月洲路远,我还需要安顿吴嫂他们一番,万一……万一此行之后你我不能按期回来,我的安排起码能让吴嫂一家应对以后没有我的日子。”
林九不由担忧起来:“千明山脉这么危险吗?会危急你我的性命?”
经过镜城之行,她对凡是需要冒险之事都比从前多了几分慎重,因为她知道奉载玉是真的会为她不顾一切的。
他沙哑的嗓音、胸口的疤痕,即使他不再说,她也已经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
照月楼里的藏书很多,她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已经看过了一些,又凭着之前跟着步重臣的一些见识,大致能够拼凑出他都为自己做了什么。
她不言谢是因为那样太生疏,但她会用自己生命的长度告诉他——她都知道。
奉载玉则摸了摸她的头发:“千明山脉的骨峰以前是一座天池,但也是我们人类自相残杀的古战场,死去的人被胜利者投入了水中,因为阴气重而成为了一处禁地。后来没多久这座天池四周山脉崩塌导致其中湖水干涸,累积的层层白骨就露出水面,最后变成了一座白骨砌成的山峰,由此得名‘骨峰’。”
林九疑惑道:“可你之前说白骨虽然层层堆砌,但有结界,取出珩山玉应是不难的。”
奉载玉回忆道:“珩山玉本来是人类修行者趋之若鹜的宝物,但因为一旦取出千明山脉就会崩塌,所以一直人以身犯忌。后来天池消失、骨峰出露,有人便猜测是水中白骨阴气太重腐蚀了珩山玉、坏了当地风水才导致的如此。”
“阴气重?”林九虽然只是一个半吊子的修行者,但也觉得这形容太像坊间的说书先生的猜测之语。
奉载于严肃道:“风水之说自然不可尽信,但骨峰中有邪物盘踞却是不可能。”
然而林九却带着点儿骄傲道:“要说邪物,我看九洲之内,恐怕没有哪里比昆仑更多了,但他们从来没敢近过我的身,若非这样恐怕我现在也埋在昆仑的哪个林子里呢。”
奉载玉神色和缓了些:“昆仑邪物的确是多于别处,瀚海神宫中有一些特别的收藏,其中的大多数都来自于昆仑。”
“可是你却没有去过昆仑。”林九奇怪道。
“昆仑是飞升之地,所以从前不曾去昆仑也是为了跟旁人较劲儿罢了。”说起这个,如今他的言语中也多了些释然。
“原来如此。”
牛车行的缓慢,因此到了晚上也没有见到任何驿站,只能在道边的草棚里风餐露宿。
寒哥不过八岁,在车里晃荡一整天已是疲惫不堪,所以车一停就靠在母亲腿边睡着了。吴歌只能指挥丈夫下去生火烧水弄吃食,自己则在车里充当人肉靠垫。
今夜风,草棚中还有个低矮的石灶,所以火很快就燃着了,贾彦阳和奉载玉、林九三人围在草棚里的火堆边取暖。
当然,真正需要的取暖的只有贾彦阳,奉载玉和林九则是为了让自己更像个普通人。
只是没有吴嫂的笑声,三人之间的气氛比之前冷了不少。
贾彦阳是不知道说什么,林九是不敢说,至于奉载玉,还在思忖如何说。
见贾彦阳拿出了吴嫂给准备的吃食往火上烤,奉载玉便道:“孩子可有喜欢吃的肉类,我准备一会儿上山看看能猎到些什么。”
贾彦阳没听自己岳母说过这秦斋主还有做猎户的本事,以为他是缺乏生活常识,故而大惊道:“秦斋主万万不可在大半夜的上山去,这林子说不准就有什么豺狼虎豹之类的野兽,若是被盯上受了伤,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个大夫,秦斋主可万万不能冒这个险,寒哥随便吃些粥食就罢了。”
奉载玉微笑道:“贤侄不必担心,吾少时也学过拉弓射箭的技艺,打些野味不是什么难事,尽管说来就是。”
“不不不不,”贾彦阳还是一连串的推辞道,“您的心意我领了,但如此冒险之事还是少做为好。”
“好吧。”奉载玉见他态度这般坚决,便也没再坚持。
有了他这样打破僵局,贾彦阳也不像刚才那样拘束了,他道:“岳母给咱们带了许多吃食,秦斋主和秦夫人喜欢什么,我给你们热来吃,我看你们上午就没有吃什么东西。”
“你想吃什么?”奉载玉扭头问林九。
林九一双杏眼看看贾彦阳又看看奉载玉,最后道:“烤鸡。”
虽然吴婆子的手艺十分不,但她也已经十多天没有好好吃一顿鸡肉大餐了,既然让她说,那她就干脆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贾彦阳抬脸就看到对面小娘子那一双漂亮纯净的眼睛,心脏使劲儿蹦了两蹦,然后赶紧低下头摆弄手里的东西:“烤鸡没有,熏鸡岳母倒是准备了一只,我去拿来大家一块吃。”
“也好。”奉载玉配合道。
林九则用期待地眼神看着贾彦阳去拿熏鸡的背影。
远处隐隐传来狼啸的声音让外面的两头牛不安地尥了尥蹄子,林九侧耳倾听一番,对奉载玉小声道:“这附近有我同类欸。”
正巧这时贾彦阳拿着吃食走了过来,林九立刻噤声作端庄模样。
熏鸡被吴婆子贴心地插上了竹签,架在石灶上刚刚好,刚才架在火上的烤鸡蛋也好了,贾彦阳拿起来分给了奉载玉和林九,然后又给车里的妻儿送了两个。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
吃着鸡蛋,奉载玉状似不经意地问贾彦阳道:“听吴嫂说贤侄以前是想要读书做官的,不知今后有何安排?”
听到这问题,贾彦阳表情有点儿苦,道:“若是家中没有出事,我也不会想旁的路,可如今却是形势逼人,我也想学着做做生意,不知秦斋主可否提点一二。”
他虽然嘴上说着恭维之言,但实则并不觉得奉载玉能给他什么真正的好建议,毕竟奉载玉自己才开了个小小的书铺罢了。
奉载玉果然道:“我也不过是个开了个书铺罢了,恐怕没法指点你什么生财产之道,不过你可以试试将家中的产业重新做起来,从前铺子里的老人也可尽数招募到醉城,也许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贾彦阳道:“我也正有此意。”
竹签上的熏鸡开始滋滋啦啦的冒油,林九闻着那香味儿努力维持着属于人类女子的端雅,贾彦阳似有所觉,等那油开始往火中滴落的时候就首先撕了两个鸡腿给对面两人。
奉载玉帮林九接过来那只鸡腿,自己那只却没接,还道:“留给孩子吃吧。”
“那您自便、自便……”
不知为何,贾彦阳总觉得奉载玉身上有种压迫感,即使他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却也让人不由自主地局促。
远处又响起了狼啸,这回声音更近了,贾彦阳紧张起来,连忙走出草棚去看牛车里的妻儿。
吴歌吃了一个鸡蛋并一些热水就觉得身上比刚才暖和多了,也准备将儿子叫醒到草棚里休息,见丈夫又过来查看,打趣他道:“瞧你急得,我们娘俩还能消失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