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世德二人站在街边观看,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一脸郑重地问道,“二位也要加入我们的队伍吗?”
世德见问,不假思索地答道,“想!”
那年轻人就从手中的一把小旗里取出两支,递给他们,说道,“那就进来吧!”
世德二人拿过小旗,走进游行的队伍,随着人流,沿着大道向前走去,不住地跟着呼喊口号。
游行的队伍整整走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汇集到了豫园,拥进园中,见到四处都有学生站在高处,向人群演讲,声讨日冠,呼吁政府对日开战。
世德拉着小柳红,在一处听过,又换一处去听。
整个白天,浑身热血沸腾,情绪激昂。直到下半晌,集会的人群才渐渐散去。
出了豫园,世德看见对面街上一间屋外,挂起大幅标语,标语用大红字写着:“抗日救国募捐委员会。”标语下排着长长的队伍,排队的人,手里攥着钞票,等待着把捐款投进募捐箱里。
“咱们也捐吧。”世德对小柳红说道。
“成,捐多少?”小柳红问道。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国家都亡了,咱们要钱还有何用?捐两万吧。”世德说道。
小柳红听了,心底一惊,知道世德现在有些感情用事,却又不好拧着他,只好和他周旋道,“可咱们现在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我看这样吧,这捐款的事,不是说一两天就能完的,咱们先回去,等和杜先生合计合计,看看怎么捐合适,到那时,再做决断不迟。”
世德觉得这话在理,便和小柳红一道回去了。
傍晚,杜研奇还像往常一样,从报馆回来,直接来到甄公馆。一进门,见茶几上放着两面小旗,便猜出个大概,笑着打趣道,“甄兄和嫂子,白天也到街上去义愤填膺了一把?”
“早上见街上有游行的队伍,心里一激动,就加入进去了,直到半下晌才回来。”小柳红笑着应道。
“怎么样?中央政府还没做出抗日的决断?”世德问杜研奇。
“没有,只是在那里强烈抗议,愤怒地谴责,此外再没有什么动静。”杜研奇说道。
“哼,什么政府,国将不国,抗议谴责,顶个屁用?妈了个巴子!”世德一着急,骂出了具有东北特色的脏话。
“中央政府现在哪里雇得上东北呀?江南的共军。已让中央政府坐卧不宁,”杜研奇不冷不热地说道,“国军百万大军,正在赣南、闽北和共军打仗呢。”
“那些军队也真是的,国难当头,为什么不能先放下一己之利,眼看豺狼入室,却干着祸起萧墙的恶心事。”世德忿忿不平地骂道。
“权利!”杜研奇相当然地说道,“天下大乱,自古皆然,都外乎为了这两个字。”
“可一旦国家不再,中国归了日寇,到了那时,权利何在?”世德的情绪又有些激动。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老百姓都能看得清楚,当局者却未必明了。”杜研奇借机撩火儿。
“他们就不想想老百姓的民心所向?”世德变得愤怒了。
“民心?”杜研奇冷笑道,“民心是什么?民心只不过是政客们嘴上的一句说词罢了,用得着时,说出来让你听听,用不着时,就压在舌头底下,留着备用。”
“妈了个巴子,我为什么不幸,生在这样的国家?”世德恨恨骂道。
“甄兄侬别抱怨呀,这样的国家,还真有几条汉子,和那帮政客们不一样呢。”杜研奇说,“昨天,东北就有马占山将军通电全国,声明不服从中央和花花公子张少帅的命令,不随东北军向关内逃蹿,留在东北,和日军作战呐。”
“果真?”世德听了,兴奋得站了起来。
“事倒不假,只是阿拉疑心这马将军在东北能坚持多久?”杜研奇半是玩笑半是讥讽地说道,“这马占山部,原是东北的一支大绺子,后来归顺了奉天的张大帅,花花少帅执政后,他与奉军一直若即若离,眼下见花花少帅跑了,他正好借机脱离了东北军。
“不过,马将军手下,可是一群胡子穿军装,能不能抵得住日本军队的洋枪洋炮,那还是个未知数呢。”
“先不管他什么胡子不胡子,只要敢留下来和日本人较量,他就是一条有血性的中国汉子,咱得技持他。”说着,世德转身对小柳红说,“这笔款子,咱们捐定了!”
“捐款?”杜研奇听过,吃了一惊,翻了翻白眼珠子,问道,“捐给谁?”
怕世德表述不清,小柳红见机插话,“是这么回事,今儿个,我和你哥到街上游行,回来的时候,见豫园那里一家门前挂出横幅,上面写着,‘抗日救国募捐委员会。’你哥当时就要捐两万,只是手头没有现钱,才回到家里来取钱。
“回来之后,又合计一下,觉着这笔钱,光是以我们个人的名义捐出,这大上海几百万人,我和你哥又不是什么社会名流,这钱捐出去,还不是打了水漂?一点影响都没有。
“后来一寻思,好歹咱们还有一份报纸,要是以咱们报馆的名义捐出去,多少会给咱们报馆带来些好的声誉,所以就等你来,一起合计合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