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成,”小柳红对小柳青说,“阿拉看,还是这样吧,侬现在就去码头帮伊公子把票买了,阿拉在这里帮公子把东西收拾一下。”
小柳红领命,去了码头。小柳红留下来帮伊公子打点行装。
伊公子得空,也不避讳小柳红,打开皮箱,把一些要紧的东西,装进皮箱。
小柳青买票回来。
当天下午,三人雇了车,一同去了码头。
一声汽笛长鸣,船离码头,三人斜依船舷,目送上海远远退去。逆江而上,江风习习,水阔云低,看了一会儿两岸风景,觉着乏味,小柳青说有些晕船,要回舱里躺一会儿。
伊公子和小柳红也不介意,二人执手,沿着船舷相依而行,倾吐衷肠。小柳红不时向远处岸边指指点点,引着伊公子极目远眺。二人从船头闲步到船尾,又从船尾荡到船头,直等走得乏了,才回舱中休息。
天色将晚,船到金陵,二位美人起身告辞。伊公子抓住二位美人的手,迟迟不愿松开。
三人执手相看泪眼,竟语凝咽,缓步走向舷梯,到了梯边,小柳红掏出手帕,为伊公子揩净泪水,劝慰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好在来日方长,阿拉回上海等侬,一当经办完令尊大人的后事,速来上海,勿要让阿拉担心。”
伊公子只是点头许诺,目送二美下船。
船在金陵停泊片刻,启锚续航。三人船上船下,挥手而别。
一路寂寞,过了两天,船到汉口。伊公子匆匆登岸,雇了乘轿子,直奔家去。到了家门口,但见大门紧闭,看不出一点办丧事的气氛。
敲了几下大门,看门老头儿开了门,见了少东家,惊喜地叫道,“少东家回来了,老爷、太太天天念叨着你呐。”
伊公子没理会看门人的话,强忍着眼泪问道,“我爹得了什么病,走得这样急?”
看门老头儿听了这话,心里一愣,不明白少东家说的什么话?眨巴了一会儿眼睛,说道,“老爷哪里病了?哪儿也没去呀。”
伊公子听了,更是吃惊,想要问清电报的事,又念他是一个老目花眼的门子,哪里会知道家中的事情?便一侧身,直奔院中。
进了庭院,伊公子果真看见父亲,正在侍弄花盆里的海堂,便恍然大悟,猜测这封电报,想必是父亲因为屡次催他回来果,最终用了这招苦肉计,把他从上海叫回。
想到这里,伊公子转悲为喜,急走上前,向父亲报了平安,问道,“爹催我回来,为什么事?”
见儿子兀然出现在眼前,父亲先是一喜,转而变怒,骂道,“你小子还知道回来?老子以为你不要这个家呢。”骂了几句,问道,“货出净了?”
“出净了。”伊公子说道,“只是今年的棉花收成好,去上海出货的客商太多,想要出个好价钱,非得等出机会才行。”伊公子还想说些辩解的话,替自己迟归开脱。
父亲没心思听他絮叨,哼了一声,让他把汇票交给账房。
这时,伊公子才想起,在上海走得太匆忙,还没来得及办理汇票呢,只带着存折回来。便说,“接得您老的电报,我就动身回来了,没有时间办理汇票呢。”
“电报?啥子电报?”父亲迷惑不解地问道。
“不是您发给我一份电报吗?说你病故,让我速归!”伊公子直愣愣地问道。
“你个兔崽子,要咒我呀?”父亲听了,暴怒起来,举手要打。
伊公子见势不妙,闪身躲过,嘴里却还强辩道,“分明是家里给我拍的电报吗。”说完,打开皮箱,取出那封电报,扔给父亲。
父亲拾起电报看过,气了个半死。“哪个短命的,这样来消遣老子?”
伊公再看皮箱时,浑身惊出冷汗。明明上船前,装在皮箱文件夹里的十万块存折,此时却不见了。两腿一软,蹲在地上想了半天,猛然想起,小柳红姐妹上船送他时,小柳青借口晕船,一个人先回了船舱,小柳红则陪他在船甲板上转了半晌,一定是趁此间隙,小柳青打开皮箱,盗走了存折。
而此前他在上海自己房间里收拾行装时,小柳红不离左右,便是要探清他所带贵重物品放置的位置,而后暗中告诉了小柳清,以便让她方便上手。再一想近几个月在上海,和二位美人相处,原来是一个美人计。想到这里,伊公子额上汗珠如注。
父亲见儿子蹲在地上,大汗淋漓的,不说话,也吃惊不小。问儿子是不是生病了。儿子蹲在地上低头不语,又急问了几声,儿子才抬起头,泪眼汪汪地说道,“在船上遭了盗,存折丢了。”
父亲听了,火冒三丈,手拍屁股,在院中转起圈子。幸好账房赶来,问明情况,出主意道,“先别慌。要是真让窃贼盗去,他到上海,一时半会儿,兴许还找不到那家银行;少爷现在马上去电报局,给那家银行拍封电报,请求挂失,而后马上乘船赶回上海,赶在窃贼前面,到那家银行办理挂失手续,这钱就能保住。”
伊公子当即去了电报局,拍完电报,又搭乘快船,回了上海。
下了船,匆匆赶到银行,请求挂失。
柜上查了查账,说,“这笔钱,在接到失主拍来电报之前,已让人取走了。”
这一单做得干净利索,徐干娘大喜过望。一夜暴富,把徐干娘往昔积压心底的龌龊,涤荡殆尽,三角眼也舒展开来,看上去也顺眼了,整日里搂着小柳红姐妹,不合身份地心肝肉叫着。
一连几天,拉着两个美人,吃遍了上海滩上有名望的馆子,又给两个姑娘添置了几套新装。
到底是风月场中的妮子,与普通人家的姑娘不同,平时受徐干娘的耳闻目染,又加上身处上海滩的花花世界,使他们对奢华生活的趋附,几乎有着一种本能的追逐。
虽说徐干娘对这一点早有防范,一小就对她们进行孝道训化,要求姑娘们,每有斩获,都要孝敬给干娘,不得私自贪下,要像渔鹰那样,一当捕获到猎物,都要把猎物吐进鱼篓里,而不是自己吞下。
小柳红姐妹,最初也是这样做的,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过的世面越来越多,对各种享受的追求,也越来越高,姑娘大了,心事也重了,徐干娘打小时,在她们心里筑起的防范的堤坝,不经意间,已被物欲的洪流,冲刷得荡然存。
姐妹俩每日里把身子当地种,担惊受怕的弄来成千上万的钱财,却只能享用一般的国产香水,而徐干娘整日里游手好闲,却享用着正宗的进口法国香水,一想到这一点,姑娘们心里就不服气;心里不服气,行动上就有了作为。
姑娘们身上开始增加了一些小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