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望海楼就不。”钱研开向前面的一座酒楼指了指,说道。
二人就往那边去了。
进了酒楼,甄永信要了一间雅座,二人坐下,点了些洒菜。等着上菜的功夫,甄永信见门外人,从怀里掏出两根金条,递给钱研开。
钱研开见了,故作惊讶,连忙推辞道,“甄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甄永信使了个眼神,暗示钱研开不要声张,小心让外人听见。那钱研开果然听话,不再争执。
“钱狱长切勿推辞,”甄永信低声说道,“这些只是兄弟的见面礼,钱狱长收下妨,兄弟还有一事相求,钱狱长如能成全,将另有十条相送。”
钱狱长见甄永信说话爽快,办事周密,猜想他必是道中之人,便收下金条,问道,“甄兄有话,但讲妨,只要小弟力所能及,定会玉成其事。”
甄永信把嘴戳到钱研开的耳边,低声说道,“犬子甄世德,前些年在街头滋事,打伤了一个日本人,不料被日本人课以重刑,眼下就关在钱兄这里。”
“噢,这么说,甄兄就是甄世德的父亲喽?”钱研开晃然明白了,惊叹道。
“正是。”
“对上了,对上了!”钱研开说道,“这年轻人是冤了些,我刚来时,调阅宗卷看后,也觉得罪不当罚。可甄兄也该知道,眼下咱们这里是日本人的天下,又能奈之如何?不知甄兄此次找我,想让我帮做什么?”
“救他出来。”甄永信说得斩钉截铁。
钱研开听罢,故作惊讶,看了甄永信一会儿,说道,“这怕不易吧。甄兄也看见了,这所监狱,墙高基深,又是日本宪兵把持,要想往外捞人,真比登天还难。”
“所以才找到钱兄,求钱兄帮着想办法。”怕钱研开漫天要价,甄永信点了他一句,说道,“我在江湖上,曾听人说过,监狱之中,可以花钱雇人代替服刑,连死囚也可出钱找人替代的。”
见甄永信也熟知些狱中玄机,钱研开故意推托道,“甄兄所言,在中国人管治的监狱里,确实常见;可这里是日本人的监狱。小鼻子办事,爱较真儿,不像咱们中国人这样好通融呢。”
“照钱兄看来,就没有一点办法?”甄永信紧跟着问道。
钱研开一手插进兜里,拿手摩挲兜里的金条,一手捻着胡须。一个主意还没想出,他们点的菜就上来了,二人开始端杯吃起酒来。
吃了一会儿,钱研开说道,“我倒有个主意,就是牵涉的人太多,挺费事儿的。”
甄永信听出,钱研开是在变着法儿勒他,好在眼下钱不是问题,救人要紧,便不再犹豫,开口道,“钱兄但做妨,花多少钱,说一声就是了。”
钱研开听甄永信放出这话,便不再犹豫,沉吟片刻,说道,“怎么也得再加五条,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一点问题没有!”甄永信当即表态,“什么时候要,钱兄给个话儿,我随身带来就是了。”
“你看啊,”钱研开放低声音说道,“这事,我打算这么办,现在监狱里人满为患,关押了近五千号人;小鼻子又忒小气,不想再扩建狱室。狱中人多,饮食不好,常有囚犯瘐毙牢中。
“狱室中出了死人,通常要通知驻监的日本法医验明,而后就用监狱里的驴车,拉往后山的乱葬岗扔掉了。
“那小鼻子法医,平日住在狱里,好喝几口酒,和我挺投缘,到了时候,趁我请那法医喝酒的当口,让令郎装死,我让法医随便开具一张死亡证明,让两个杂役,把令郎拉往后山乱葬岗上扔掉,到时候,你在那里等着,给令郎换身衣服拉回家,这事就算做成了。”
甄永信听了,直想离席给钱研开跪下磕头,又怕钱研开看透他的心思,趁机狮子大开口,便稳了稳神儿,像正在商谈一笔生意一样,问钱研开道,“钱兄看,我什么时候把钱带来?”
钱研开知道,甄永信是在问他具体的行事时间,干咳了一声,说道,“咳,现在的人哪,都很实际呢,见钱干活,缘故,谁肯担着这么大的风险,替别人出力?这事,就看甄兄急不急了,甄兄要是着急呢,明天就可以做;要是不急,等几天也行。
“可有一点,甄兄得向我保证,令郎出去后,不能再呆在小鼻子的地盘上了,一旦再让小鼻子逮着,他自己倒霉不说,还要连累我们也跟着遭殃。
“不知甄兄能否保证这一点?能成,咱做;不行,趁早说出实话,免得到时候一块儿遭殃。我可是看在盛庭长的面子上,替甄兄冒这个风险的,一旦走了水,你们盛庭长也脱不了干系的。”
“这个,请钱兄尽管放心,”甄永信指天起誓道,“犬子一旦出来,我保证让他远走高飞,永不回来。”
当下,二人合计了交接的细节,当天下午,甄永信又乘火车返回金宁府。
进了城,甄永信没回家,径直到了西城徐二家里。
徐二早已成了家,平日还是以赶马车为生。见甄永信来了,徐二吃了一惊,嘴上埋怨道,“哥这些年去哪里啦?一点音信也没有。”说着就往家里让。
甄永信见徐家院子里有些脏乱,站在门口推托说,“不了,哥还有事呢,急着回家。哥来问你一声,明天给哥出趟车,行不?”
“哥说的什么话呀?”徐二说道,“哪有什么行不行的?哥要去哪儿,吱一声就行,还商量什么?”
“我明天要去一趟旅顺,一早天不亮就得动身,你给牲口多备些草料带着。这是车脚钱,你先拿着,不够,哥再给你些。”甄永信说着,便把早晨儿媳妇给他带在身上的十块大洋,递给徐二。
徐二像怕烫手似的,直往后躲,嘴里埋怨道,“哥,你这是干什么?一年到头不用我一次车,今儿要用一次,还要给钱,又给这么多钱。要这么说来,我欠哥的,多暂才能还清?”
“一码是一码。”甄永信嗔斥徐二道,“你靠拉脚吃饭,哥现在手头宽余,就算给你些零花钱,算得了什么?快拿着,等多暂哥要是落了露,你再帮哥。别再磨叽了。”
徐二还要争持,甄永信一把将钱塞进他怀里,嘱咐道,“明天一早去接哥,晚上早点睡吧。”说完,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