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远手指蓦然停滞,良久后写道,“山华佛难喜,师父不愿你失颜色。”
“师父。”陆清月靠过来,语气带了几分自己都不察的娇柔,“我陪着师父很开心,天地虽大却没我容身之处,此方小院便是我的家。”
“师父,别赶我走。”
她环视自己,拆下桃木簪跪地,“今日徒儿正式剃发,堂堂正正做出家人!”
空远吓得摔飞手边茶杯。
“不可!”他重重写下两字。
“有何不可?我光了头看谁还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赵景辰自然也敬而远之,不敢与和尚传出绯闻身败名裂。
堂堂九皇子就算断袖,对方起码要清白俊美,不可能顶着锃光瓦亮的脑袋招摇过市,玷污佛门圣地。
空远第一次动怒,“你不可剃头!”
陆清月帮师父顺背消气,“徒儿谨遵师命,师父不点头徒儿不乱来。”
她偷瞧师父脸色,严厉肃正,陆清月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再提此事。
“你身体如何了?”空远叹息写道。
“没事,能吃能跳。”
空远眉头皱成一团,写,“你可曾中毒?”
陆清月纳闷,“中毒?没有吧?”
这具躯体是原主的,按照剧情她被赵景辰囚禁多年,最后死在狗男人手里,不至于早期中毒轻易挂掉。
空远沉默,脸上忧愁只增不减。
师徒生活重归安宁,山里黄叶越积越多,秋季眼看就要转入冬。
不过几日寒风骤急,陆清月换上新袄僧衣领口捂得严实,农院窗边垒砌木柴屋内炭火融融。
山里总是格外冷。
如此萧瑟的天气师父迎来访客。
陆清月装瞎子装得炉火纯青,贵客进门时她默默缝草鞋,屋里暖师父也没让她退下。
她瞧见明黄龙袍从眼底划过,龙涎香溢满狭小房间,院外是乌泱泱的守卫。
“阿霁,近来可好?”淳厚舒朗的嗓音落下,贵客扶住空远。
来者鼻峰高峻,身形健硕挺拔,腿长步子大薄唇殷红。
只是神色阴沉与声音里的爽朗判若两人。
空远虚虚避过跪地磕头。
“阿霁,你我兄弟何须如此?”赵延燊拉起弟弟,语气颇为心疼,“衣裳太薄,金明山寒凉,你该穿厚些。兄长带来十几套棉衣和上好银丝炭,你喜欢的徽砚扬毫我也寻来五套,还有你最爱吃的豌豆黄……”
空远面色平淡以指蘸水写道,“圣上亲临草民感激,宫中御品草民不敢僭越,还望陛下体谅。”
赵延燊浓亮凤眼眯了眯,“一晃二十年,阿霁还是不肯原谅兄长……”
空远写道:“草民惶恐,天恩浩荡大柯盛世,百姓因陛下生活富足安宁,天下万民皆对陛下感恩戴德,草民亦如是。”
赵延燊皮笑肉不笑,轻蔑扫视跪于下首的和尚,语气格外温柔,“阿霁若不怨皇兄,为何不肯唤我一声兄长,一家人何须见外?”
空远垂头。
陆清月暗暗捏紧掌心。
赵延燊转头看向陆清月,懒洋洋打趣问,“这就是你的新徒弟?阿霁真是了不起,屈居深山都有人慕名而来,诚心侍奉你。”
空远静静写道:“他不过是俗家弟子,暂时躲清静罢。”
赵延燊端详小和尚,鼻腔发出笑音,“如此俊秀的小和尚甚合朕意,不若……”
空远伏低身子往前挪,略带焦灼写道:“兄长。”
“严冬难渡,阿霁想留徒儿帮忙拾柴火。”
赵延燊眸色深重五官如冰,迈开步子朝陆清月走来。
他扼住小和尚下巴强迫她抬头,俊朗瑕的脸笑意深邃,“二十年,整整二十年。”
“阿霁,你终于有在乎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