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琙手撑着床,再次缓慢坐起身。
他望着血雾中那张血盆大口,那道苍老而阴沉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他瞎眼后,除了黑暗,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这片腥红。
而他经常听到这个声音。
祁琙以前不知道他是谁,现在他知道了。
他魂魄漂浮时,终于看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是他那位爷爷。
也是拍板将他送到老宅的祁家老太爷。
这所谓的爷爷,从他出生开始就一直在吞噬着属于他的一切。
他的视力,他左耳的听觉,他的双腿,甚至他的生命。
祁琙没有丝毫表情,冰冷而空洞的目光望着那张血盆大口,沉默不语。
那道声音更加阴沉:“你这孽障还醒来做什么?”
祁琙眼睫低垂,不再看它。
他以为,他醒来是为了报复。
可现在他想,他醒来,是为了找回他的草草。
直到那声音忽然森森笑道:“你不会真以为,叶云星那丫头喜欢你吧?”
显然,他把刚才的事看得清楚。
祁琙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对方察觉到了,阴恻恻笑了起来:“你这孽障竟然也会有感情吗?可惜,叶云星不过是利用你去气祁望罢了。”
“她是祁望的未婚妻,早就跟祁望相爱了,等叶云星20岁他们就会订婚,以后还会结婚,生下孩子。”
未婚妻三个字,祁琙当然是明白的。
相爱的意思,他也知道。
他后知后觉的,终于也想到了刚才李若虞说的那些话。
“你不会以为,你这样就能让阿望吃醋吧?”
“叶四小姐,你这样没有分寸的行为,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祁琙大脑空白了一瞬。
刚才他只顾着想草草是不是不要他了。
却忽略了,草草和祁望……会结婚?
因为叶云星的哄慰而压下去的暴戾,再次肆虐了祁琙的神经。
没有得到过温暖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寒冷,不怕寒冷。
可在得到了短暂的温暖后,他才知道什么是彻骨的冰寒。
法忍受,法自控。
她陪了他十五年。
他的生命里什么都没有,从来就只有她。
草草是他的。
是他视若珍宝的。
哪怕他再不堪。
也是他的。
他的情绪反应很明显,暴戾阴冷如毒扩散,几乎蔓延了他整个涣散的瞳孔。
压不住的恨再次叫嚣着毁灭,用力握紧的手背涌出股股腥红经络。
那声音却还带着鄙夷嘲讽,继续折磨着他:“你根本不配有感情,靠近你的人,都不会得善终。”
“你本就不该活着,不配活着。”
“我会让叶云星知道你是个害人不浅的煞星,让她看看你这个没用的残废,最丑陋的最让人恶心的一面,她很快就会后悔,选择了你这么个孽障来做工具。”
“你这样令人恶心的废物,连做工具的资格都没有。”
“不要再挣扎了。”
“孽障,不如早些一死了之。”
随着他的一字一句,祁琙的狂躁彻底爆发出来。
他抬手,掌心竟翻涌出比压在他四周更腥暗的血腥之气,朝着那张血盆大口,狠狠挥去。
“去死——”
祁琙森森咬牙。
周身透出的暴烈之气令人窒息。
祁焕生透过噬神阵,也被这力量压得朝后退去,喉间涌出点血腥味儿。
他震惊的看向噬神阵中央。
怎么可能?
祁琙为什么忽然拥有了这么强大的力量?
他明明已经是将死的废人。
他的心智早已经被消磨,刚才那些话只应该让他更加丧失生的欲望才对。
祁焕生擦去额头的冷汗,眼看着弑神阵隔着空间也快要被祁琙打破,他才紧张的将阵法关闭。
咬牙切齿的转身离开书房。
他得让人去将大师寻回来!
~
叶云星出了病房,病房外走廊很安静,只有门口守着两个保镖。
祁琙已经是植物人了,祁家对他这边其实并没有太在意,安排的保镖并不多。
可这些保镖也是日夜轮守不敢松懈的,所以他们其实也不知道叶云星是怎么进入病房的?
就像他们不知道现在叶云星出来了,应该怎么做一样?
叶云星和他们大眼对小眼的看了对方几秒,察觉两个大傻子没有危险性,便微微偏头,露出很乖巧的笑:“两位叔叔好。”
大眼睛长睫毛,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都弯弯,眼眸里像是盛满了星星般明亮,再加上两个浅浅的梨涡,可爱得要命。
两个保镖更愣了,忙也对她点头,“你好……”
叶云星笑的更乖了:“请问,你们知道哪里有轮椅吗?”
其中一个保镖忙朝前指了指,“前面的护士站应该有。”
叶云星点点头,很有礼貌:“谢谢。”
整层楼只有祁琙一个病人,也不需要有护士,所以这里的护士站也是空的。
叶云星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护士站外面还真放着个轮椅,就好像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一样。
她赶紧跑过去推了轮椅,想马上回去病房时,又想到就算她带祁琙走,也没地方可以去。
要不,还是利用一下叶云风吧。
只是叶云风跑哪儿去了呢?
她得快些找到他,不能让琙琙等久了。
刚想着,不远处电梯就“叮”的一声,看完医生的叶云风冷着脸回来了。
叶云星眼睛亮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