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没继续说下去,老大、老三也不再说什么。
眼看着一个个都不说话,中年男人想了又想,好半天才缓缓开口道:
“你们的担心我都想到了,等到了赶场天,我和你妈把那头母牛和两头猪卖了,最起码可以凑个万把块钱,然后拿五千块钱去找你们二爷爷托托关系,即使没有省城户口,异地求学的问题也能够解决。”
中年男人混浊的双眼突然精光四射,不可质疑、不着痕迹的望向李思,很明显决心已经下定。
感受到中年男人的眼神,老大老三知道,再说什么已经用,如今只希望老四别让大家失望才好。
不过,转念一想,老大还是不担忧的问道:
“爸!妈!你们把母牛卖了,以后拿什么犁地?”
“我们还没老,即便只凭两双手、两把锄头,也不可能让地里的杂草高过里面的作物的,再说,那头小牛,过完年也可以教了。”
中年女人故意面带微笑,假装一脸轻松的微笑着说道。
“庄稼的事,你们不用操心,等送走老四,老大、老二、老三你们三个就去外省打工帮补家用,小静你成绩反正也不好,干脆就不读了,回家帮帮我和你妈,至于老幺,成绩好就继续在镇上读,成绩不好就回家帮忙。”
“老幺才十二岁,他能帮什么忙?”
老大不解的望向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感觉一家人的天,似乎因为老四一人,瞬间变了模样。
“背不了、挑不了,难道还不能放放牛,打打猪草?总之,老四的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等过段时间,你们能出门打工的就出门打工,不能出门打工的就回家帮忙,我就不信了,七个人供一个,还供不了?”
时光如梭,一晃寒冬过去,草草过了一个年,不待万物复苏,正月十四一大早,李思便背负着全家希望,在父亲的陪同学,踏上了开往省城的大巴。
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李思既充满向往,又感到莫名恐慌,毕竟那是省城,相比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故乡,那里绝对算得上另外一个世界。
更何况,他乡的土地,寄托着父母以及兄弟姐妹的希望,一百多公里路程,又洒满了全家人的汗水。
一路颠簸、一路胡思乱想,四个多小时的大巴旅程,硬是被李思走出隔世的感觉,一路上,李思都在想,省城倒底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有家乡满是小鱼小虾的小溪、会不会有黄昏时汗流浃背却行色匆匆的乡亲、会不会有和自己一样放学之后再放牛归来的少年。
好在四个小时并不算太久,才近午饭时光,省城的轮廓便映入了眼帘,一眼望不到头的高楼大厦、疾驰向后的宽阔柏油马路、呼啸而过的各色汽车、马路两旁打扮得花枝招展、西装革履的各色男女,不昭示着省城的不一般。
第一眼,李思便知道,这里不一样,这里没有故乡的纯朴,有的只是开放、朝气以及一丝丝冰冷。
第一次出远门的李思,内心不但没有害怕这一丝丝冰冷,反而隐隐有些期待,只是,他也不知道是期待那丝冰冷,还是期待那满地的开放以及朝气。
“嗤!”
一声不疾不徐的刹车声,总算将李思拉回了现实,好不容易收回思绪,并随波逐流跟随人群挤下大巴,却不曾想到,省城初春的阳光,竟然格外耀眼。
阳光照耀下,一阵莫名眩晕感传来,李思赶忙闭上眼睛,大口呼吸着满是烟尘和汽油味的空气,由于从未呼吸过如此怪异的空气,李思肚内,五脏竟忍不住想要翻滚。
强忍着各种不适,又深呼吸了几口气,李思才感觉到五内平息了许多,在父亲扛着一袋米和蔬菜的领路下,才拉着简单的行李,屁颠屁颠的跟着上了一辆出租车。
又经过二十五分钟左右的颠簸,出租车最终在一处颇有几分萧索韵味的小区门口停下,小区不算很大,十几栋楼几乎如出一辙,都是七层高。
小区看上去有些年纪了,房屋外围很多装饰已经剥落,但整体还是给人干净整洁的感觉。
整个小区虽然没有大门,也没有保安,却也没有人来人往的嘈杂,所以显得还算比较清静。
由于没有人阻拦,李思在父亲的陪同下,很快来到相对靠里的一栋楼房前停下,抬头望了望,父亲很肯定的告诉李思:
“二爷爷家有人在家,上去之后,你嘴巴要甜点,要学会喊人!”
顺着父亲的目光往上看,李思看到,从一楼到七楼,只有六楼有户人家开着窗,其他楼层都窗户紧闭。
“二爷爷家在六楼!”
李思竟然有些局促,虽说对方是自己家族中爷爷辈的长辈,但自己从小到大毕竟没见过其本尊,所以,算起来,父亲口中的二爷爷,对自己来说,也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