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是余喜的弟弟。
等三个人沟通完回到病房的时候,清青已经没有再继续吃饭了,她静静地坐着,看着盒饭,余喜坐到清青的旁边关怀地问:“怎么了,吃不下了吗?”
李清青没有作答,自顾自地说:“我不想知道我生的什么病了。”
余喜一怔,虽然一开始也没打算告诉她,但她也没想到清青不想知道,不过也是好事,不想知道也好,一时间,病房里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余欢不解的问:“怎么突然不想知道了?”
李清青陷入思考,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突然间觉得好累,累到不想去了解让自己不痛快的事,她回答:“不重要。”
余欢看着李清青,她的脸庞有些消瘦,眼眶有点乌青,看起来就像是辛苦了很久的样子,清青抛去掉学生的身份只是个普通的14岁女生而已,一个普通的14岁女生,应该这么累吗?是因为淋巴瘤吗?还是平时太辛苦了。
余欢没有继续发问,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李清青拿起盒饭递给余喜:“妈,你还没吃饭吧,快吃吧。”
余喜还在想着清青说的不重要是什么意思,突然被打破思绪,她慌乱地接过盒饭:“是,是还没吃呢,余欢你吃了没?”
余欢回答:“来的路上就吃过了,姐夫你也吃吧。”
李净走上前拿起盒饭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余喜注视着她不着调的老公,轻叹了口没人注意到的气,打开了盒饭,带着李净去到食堂吃饭,此时的病房里,只剩下了李清青和余欢两个人。
在李清青年纪更小的时候,她很喜欢这个舅舅,余欢温柔,细致,很会哄孩子,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舅舅看起来浑身充斥着压力,虽然依然保持着温柔,但是却感觉他力不从心的样子,让人不忍心打扰。
余欢倒坐在椅子上凝视着窗户上的雨滴,不知道在思虑着什么,李清青安静地注视着他,她不知道怎么关心比较好,于是扭过身躺着看着门外,等待着父母归来。
余欢看了会儿雨滴,回过头,本来想着聊聊家常,看到她转过身,就咽了下去。
李清青和以前不一样了,小女孩时候的她比近年来的她要活泼,虽然对比起同龄的孩子来说算是文静的,但是比起现在来说要好很多,听话的孩子没有糖吃,所以除了余欢,很少有人会去注意李清青的情绪。
可是现在,余欢也搞不清楚李清青是难过,还是忧愁,时间拉长了他们两个人的距离,把亲密的两个人拉成了两个陌生人,沉默弥漫着整个房间,就连呼出去的气都包含着距离感。
李清青躺在床上发困,缓缓的就睡着了,余喜李净两口子回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了,余欢站在门口挡住了两人进去的步伐,小声地说:“清青睡了。”
余喜把余欢拽到一边:“你跟清青聊啥了?”
余喜是知道余欢和李清青关系好的,所以她很放心把余欢留在病房里,可余欢现在的表情,作为姐姐的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轻轻地拍了下余欢的背:“你怎么连亲侄女都聊不起来呢,亏我还想从你口中知道些清青的事儿,这我真得说说你,你这个性格在社会上......”
余喜本意是半开玩笑半关怀地说着,但在余欢的耳朵里,每句话都像是埋怨,他默默地开口:“姐,我今天查出来重度抑郁了。”
余喜突然间傻眼了,她脑子里突然一团乱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从什么地方变成这副模样的,他怎么得了抑郁症呢。
她的脑子没有办法处理双份的打击,余喜扶住额头说:“今天你,你先回去吧,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余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她需要时间考虑清青的后续的关护问题,也需要时间去考虑余欢的抑郁症。
余欢默默地走出了医院,他原本是想自己一个人默默捱过去的,可是分享给姐姐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负罪感重了一点,他站在车站口,注视着夜晚的车水马龙。
余喜把李净赶去开车,自己却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女儿的睡颜,她想起了女儿刚出生时候的样子,余喜靠在墙边,慢慢蹲了下来,低着头用力深呼吸了几次,帮清青关上了病房的门,抹掉眼眶里的泪水,站起身走出医院,强装轻松地走到了医院院门口。
李净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了,余喜上了车,车上两人一路沉默着,越过了一盏又一盏路灯,余喜为弟弟和女儿的事情发愁,她好想向身边这个开车的人分享自己的哀伤,但她又心知肚明跟枕边人说了毫用处,她靠在车椅上,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痛楚。
李净默默地开着车,女儿生病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要花多少医药费,要治多久,一定会耽误了离婚,至于女儿的事,他想都没想,就连现在他也在焦躁着,后续的事情该怎么推到余喜身上去,两人就各怀心事的回到了家中。
深夜十一点,两人在床上背靠背讨论起后续的打算,余喜率先开启了话匣:“照顾清青我们俩都没时间,你说该怎么办。”
余喜每次都会期待着李净有担当的揽下,全权交于他处理,哪怕只有揽下了一点点也好,可李净发现余喜自己就考虑上了,决定把麻烦事交给她:“交给你来处理吧,我不瞎掺和。”
李净沾沾自喜自己又逃过了一劫,余喜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了,她已经习惯了李净做甩手掌柜,也不重要,毕竟她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个打算——她叹了口气说:“余欢,余欢有时间,他和清青关系好,就,让他来吧。”
余喜想着,与其让余欢一个人待着病情加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不如让他跟清青待在一块,最起码,让余欢待在医院里总不会让他出事,最重要的还是,她真的支付不起昂贵的护工费。
李净琢磨了一会儿,余欢不像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他假装沉重地回应道:“那就这么办吧,一家人之间帮帮忙也没什么不好的。”
两个人今夜的交流就这样拉下了帷幕,余喜心里既觉得对不起清青又觉得对不起弟弟,她恨枕边人的不作为,她恨自己的没能力,她恨,却又可奈何,李净的鼾声响起来,余喜气得咬紧牙关,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忍住怒火和痛心,声地流着泪。
她的眼泪融入了她的恨,从眼眶里发泄出来,她不甘啊,她不甘啊,可她又别他法,时间已经步入凌晨了,她得抹去眼泪,因为她不得不休息了,因为明天还有工作,因为明天清青还需要自己,因为明天,因为还有明天。
她稳定好情绪,习惯性地拿起床边的安眠药,硬生生地吞下两片,然后关好了灯,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困意把她带到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