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还是要有点压力哈,不要觉得业绩比其他部门好就可以放松了。”
“要人人头上有指标,人人都要背业绩,不作为,没得贡献,福利这块就不要考虑了。”
大家心照不宣地低下头,有个别不懂事的眼睛直接射向时小天。
时小天总是缩着的身体和埋着的头,已经快抵到桌面了。
“不要觉得有关系就可以在这里混日子,我们业务部门不养闲人。业绩不好,谁的关系都不好使”。
周兵粗着大嗓门继续说。
这话让时小天有些懵:难道系主任和浩瀚集团很有关系?
还是这总监在说其他人?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系主任应该只是基于自己在数据分析方面的能力,把人家不去的这个名额推荐给了他。
要说系主任在这个大集团有啥背景或者关系,直觉告诉他,应该是没有。
有,估计也是原来教过的学生在里面当了个什么大主管。
但系主任为啥推荐的是他,而不是长新或者其他人呢?他们也不比自己差太远啊?
这些问题也曾在他头脑里闪过,但人都容易高估自己、低估他人。他觉得应该就是自己比其他同学更优秀,更适合做浩瀚集团的数据分析师。
他脑袋嗡嗡的响着,周兵还在继续说着什么,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心里的羞耻感和力感,以及将要失业的迷茫、债务的压力、外婆年迈的身影和浑浊的眼神,都让他一阵心悸。
他是由外婆外公带大的,父母在他心里只有模糊的影子。
小时候,外婆偶尔会指着相框内一对漂亮的年轻人说:“小天啦!这是爸爸和妈妈,他们都很优秀。”
“只是……哎!”说着又是泪眼婆娑。
等他稍微大点,他会问:“我的爸爸妈妈做什么的?”
“……”外婆沉默着,欲言又止。“小天乖,等你再大点,外婆带你去找他们”。
所以,他从小就很听话、很懂事,外婆说要努力读书、要做一个人正直的人,做人做事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要作恶……。他都一一装在心里。
可现实世界里,他常常遭到同学们的孤立、殴打。
同桌抢他的文具、撕烂他的作业,说他是没人要的野种……。因为他的爸爸妈妈几乎从未去学校参加过他的家长会。
小女生们也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背对着他窃窃私语。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论面对多少同学的殴打,他不会觉得痛,除了皮外伤,好像也不会受什么内伤,只需要按照外婆教他的,抱头蜷缩着身体蹲下就好。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身体特殊,还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意识麻痹。
久而久之,那些比他大很多的同学,也放弃了对他的围殴。甚至有时候看到其他被欺负的同学,他也会跑过去抱着那个同学蹲在地下替他们挨打。
那些欺负人的小坏种们,看到他一来,又奈何不了他,大家就一哄而散。
整个童年,他的天空都是灰暗而阴郁的。
只有在雨天的夜晚,外婆会给他讲很多上古神话:
人祖伏羲,如何发明文字、音乐?如何用周易八卦造福百姓,还教会人们钓鱼、打猎、饲养牲畜等等。
外公会给他讲宇宙的奥秘,讲一些高深的数学模型,以及微观粒子的运行规律。
小小的他,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忘却了一切烦恼与不开心,完全融入到那些古老或者神秘的世界里。
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只要外公外婆在,家就在。两位老人是他唯一的依靠。
而他在8、9岁时,也已经展现出了非凡的分析能力和心算能力,邻居爱下棋的大爷大叔,看到他都有点发怵,论多复杂的棋局,只要小家伙往旁边一站,基本人家就没得玩了,他一眼定输赢。
老师的数学课基本都用来睡觉。同学们都觉得他是个傻子。但每回考试后分数一下来,他又总能考到全班甚至年级前10多名。
10岁那样,可敬的外公又去世了。
为了让他和外婆的生活条件更好,作为中学数学老师的外公一人身兼几份工作,累到吐血也不肯休息。
“可自己的亲身父母到底是谁?他们现在哪里?又为何离他而去?”
天空的乌云更加浓厚了。尤其是白天,依旧是他不愿意面对的世界。
直到晨会结束,时小天呆呆地目送着俊男靓女们欢天喜地的出门展业,心里忍不住骂到:“这操蛋的人生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