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樱生于五十年代,家住在皖北农村。
她娘个子高,爱喝点酒。
她娘喝酒是在午饭、晚饭时,用小酒盅喝上两小杯。因她娘小时候在家是独生女,父亲开了个酒肆,闻着那沁人的酒香,她总忍不住去尝一尝,她爹也惯着她,放任着她去尝,时间久了,总能喝上一口、两口。
她爹个子矮,老实,给生产队看牛。李春樱还有两个弟弟。
李春樱小时候,爷爷给别人看地看风水,人家总会送些瓜果梨桃、各式点心答谢,李春樱看爷爷拿好吃的来了,慌忙跑过去想讨些吃,她爷爷拿着拐杖敲她的头骂她“一边去”、“女孩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她爷爷拉着弟弟,把好吃的都给他的小孙子。自被爷爷打过几次后,李春樱再也不敢跑爷爷跟前去。
家里穷,李春樱弟弟去上学,李春樱不上,就在家做家务、干农活,家里的小黑狗喜欢跟着她跑来跑去。
李春樱七八岁的时候,一天干农活回到家,肚子也饿了,她闻到一股肉香味。
她循着香味来到灶房,掀开滚热的锅盖,锅里炖着一个羊架子,浓白的汤打着滚儿。
她饿了,撕下一块肉尝一尝,太香了。她又吃了一点,真香,她忍不住又吃了一些……
不知不觉,羊肉吃完了,只剩下骨头。
她爹回家发现羊肉全被她吃光了,从柴垛抽出一根土桃枝,抽她的屁股说:“这是留着过年吃的羊肉,指望着过年呢,都被你一个人吃光了!”
那是她爹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论他如何使劲打她,她都没流一滴眼泪。从那以后,李春樱再也不敢馋嘴了。她成家后,外出赶集饿了不舍得买个烧饼吃,家里的甘蔗变成干棍才发现忘记吃了。
那时实行大集体,分到的红薯往往不够过冬,李春樱娘总在晚上催李春樱出去“拾些”红薯。李春樱晚上害怕不想去,又拗不过骂人尖利的老娘,只得和小伙伴们出去偷些公家的红薯。小黑跟着他们东嗅嗅、西嗅嗅,它在晚上最有精神。几个人各挎着一篮红薯走在回家的路上,有说有笑,多了些轻松。
什么东西碰触李春樱的脚,接着叽里咕噜的被大家碰了一遍,借着朦胧月光,李春樱问,谁的红薯掉了,个儿不小呢。小四大叫着,我的我的,忙弯腰捡红薯。拿到手里,大家惊叫飞跑,原来是个骷髅头。大伙打趣小四道,红薯个头不小,就是窟窿太多。
小黑是小女孩的小狗。它听话懂事,总是尾随着小女孩。当她下地干活,小黑总是陪着她,像她的伙伴。
可那段时间,狂犬病人增多,上面下令打狗,村里有打狗队,有狗的人家都得配合打狗。
打狗队来到李春樱家,她爹喊她把狗稳住,让打狗人安全靠近。
李春樱不想不愿却不得不走上前去,小狗摇着尾巴偎依在小女孩身边,她颤着伸出两只小手缓缓地要捂住小狗的眼睛,小狗眼里冒出两大滴眼泪,可能在想:“小主人,我舍不得你!”她泪流两行,捂住小狗的眼睛。打狗人往狗头上套上粗麻绳,勒紧绳索,小黑死了。
从那以后,她不愿再养狗。狗这东西,容易让人付出真情,如果狗不在了,多让人痛心。
六零年,饥荒年,李春樱八岁。她家实在是揭不开锅,还有两个弟弟,有一口吃的得先保着弟弟的命。
家里没有吃的,下午,太阳还老高,她娘就哄她和弟弟睡觉,念叨着:人是一盘磨,睡倒不渴不饿。李春樱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根本睡不着。
李春樱饿得奄奄一息了,她娘抱着她哭喊着:“春樱啊,春樱,你醒醒啊!”
路过的茂才叔被李春樱娘悲痛的哭声领来了,他用手试试李春樱的鼻息,转身跑出李春樱家,迅速从公社领来豆水,大声对李春樱娘说,快,快灌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