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舟把一整天都挪出来了,没什么安排。于是林念英让他们晚上去外滩,见见老朋友。
林念英口中的“朋友”都是秦舟在小学或附中认识的,其中大半因为人生路径不同而断了联系,不知道林念英打的什么算盘,今天突然让他去见这帮人,居然还要带上柏知望。
疑惑归疑惑,大过年的也不好拒绝长辈,秦舟还是不情不愿地去了。
聚会地点在一家新开的法餐厅,据说前米其林主厨老板是宴会中某人的朋友,所以他们得以就坐于视野最好的观景区。
秦舟和柏知望被领着穿过大厅里的渐变玻璃和古典窗棂,来到宽敞而隐蔽的半开放式房间。不愧是视野最好的地方,极目能看到天际线,以及夜幕笼着的光怪陆离的黄浦江景。
秦舟替柏知望引荐,完了还得挨个介绍他的朋友们,某某正在读Hpkins的社会学博士,某某刚接到银行总部的调令,某某去年就通过纽约州的Bar现在在做国际律师……
介绍到这名律师的时候,柏知望总觉得其他人好像都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桌上每个人都妆容精致衣着得体,身处CBD本身就是特别打眼的风景,柏知望还没经受过这么高强度的美颜暴击。
同龄人聊起来没有刚刚在家那么拘束,大家为了不让柏知望尴尬,特意让他成为话题中心。
柏知望始终对答如流,谈及非专业领域的轶事也能接上一两句。秦舟本来还怕他没法融入,现在看来他的柏老师还真是没有短板,包括为人处世。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年纪轻轻就升上副高,以科研院少有的硕士身份拿下那么多重点研发基金。
柏知望其实是不露锋芒的性子,就好像玉永远包着内里的成色,所以让人觉得舒服暖和。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点幼稚的胜负欲,好像故意把幸福展现给大家看。
孔雀开屏行为在秦舟眼里可爱死了,他挽着柏知望胳膊,跟这帮旧日好友们嘚瑟。
几杯红酒下肚气氛基本也聊得开了,众人除了夸赞就是祝福,都知道情侣关系好,所以都在提秦舟小时候的糗事。柏知望对这些很陌生,但他很爱听秦舟是如何因为学钢琴不认真而被音乐老师打手背的。
桌上摆着形色精美的餐盘,柏知望收割完一大波好感,终于能安静下来用餐。
正准备动刀叉时,秦舟忽然握住他的手,以很轻的声音问:“你不是海鲜过敏吗?”
“是,怎么了?”
“那你先别碰这个,”秦舟伸手挡住两道菜,但它们都不是柏知望印象中海鲜的样子,“我怕你起疹子。”
柏知望不动声色地收回刀叉。
后来他才知道,那里面有他从未见过的庭院蜗牛与并不起眼的鱼子酱。它们都是法餐常见菜,却属于他没接触过的世界。他也后知后觉地发现,秦舟为了照顾他的自尊有多细心。
这些情绪就像一根说不清道不明的刺,其实非常微不足道,但就是不知道扎中了哪一点。
小小的插曲后,柏知望继续保持得体大方的微笑,就当事发生。
然而他知道,论他怎么努力表现自己的从容、优秀,实则都像跳梁小丑,怎么也融入不进这桌人中。
他们会尽力夸他、让他感觉舒坦,甚至不是出于欣赏,只是家教和社交涵养使然而已。
吃到中途,秦舟忽然被几个女孩子拉走,说是要去合照。
桌上走了大半的人后一下冷清不少,只剩柏知望跟刚刚那位律师朋友还在遥遥对着。
那个人穿着高级垂坠的衬衫,走到柏知望身边,问:“秦舟是不是从没跟你提过我?”
柏知望愣了一秒,对着那张英俊的脸,脑子里暂时只对应上很难考的Bar和百万计的GbaPay。
他扯了个谎:“应该提过,一位很优秀的律师朋友。”
“可别,这话我都不信,他才不会正经介绍我。”律师朋友真诚且大方,收了笑,正色道,“其实除了朋友外,我今天还有另一个身份。”
柏知望等他继续。
他笑:“我是林总为他安排的相亲对象。”
柏知望皱眉,自己这个正牌男友还在这,哪里冒出来的相亲对象,还这么嚣张。
对面慌忙摆手:“别误会,秦舟自己不知道,是林总让我来见他的。很荒唐,对吧?”
他把刀叉放好,转头看着外滩熙熙攘攘的人群说:“我也觉得荒唐,都说不清他们家到底是开明还是保守,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在意门当户对。不过我来是想跟秦舟把话说开,也想看看他的伴侣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柏知望默着,猜测接下来是不是该有什么宣战宣言,没想到对方只是和善地笑道:“真没想到他眼光这么好。要不是我跟他从小认识,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开始横刀夺爱了。”
这种尺度的玩笑柏知望能听出来,也不好表现出多介意,点点头受着。
秦舟还被蒙在鼓里,回来后只看见他的男朋友跟他的好朋友正在谈笑风生,他反倒插不上话:“邢大律师,把我男朋友还来吧?我家离得远,现在得走了。”
大律师顺着他的话开玩笑:“不还也没法用啊,我还挺在意型号问题的。”
秦舟笑骂着给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