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经过一系列的讨论和转折之后,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由我一个“人”直播和主持这一期的白日梦剧场,而我们的工作组也尽这个杜达的要求,为他今天晚上的演出安排好了场所。当然,一切的医疗设施、卫生设施都一应俱全。
“哇,这足够生活好几个月的了。”他看着后台堆放的压缩食品道,“不过估计口感不太好吧。”
“为了以防万一。”虽然我认为像这种仅仅维持两个礼拜的直播不会出现任何状况,“而且压缩食品不容易被当作武器使用。”
“哈?”他似乎不理解我的意思,还看了看旁边的周宇航,我实在对他们的关系有些好奇,因为这个女的看上去比杜达老很多,而他们也没有亲属关系,“武器?”
“我只是说万一。虽然只有两个星期,但也限制了大家的自由。”
“但这两星期不正当对应着休息日吗?”
“话虽然如此,但人们有自由的权利。”
“真的吗?”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想要说什么更过激的话,却被周宇航拦住了,“呵呵。”
“智子小姐是为我们好,”周宇航显得非常知书达礼,情绪也要稳定多了,“但实际上仅仅是限制了观众两天的人身自由,不是吗?”
她显然是看过了米斯蒂那期节目以及后续的审判,我们莫洛克公司也对类似的案子经验丰富了,我点头道:“不能用仅仅这个词,如果这些观众真的将你们告上法庭的话,你们必须赔偿相应的损失,无论是物质上还是肉体上。而这些么……就和我们埃洛伊公司毫无关系了。”我脱口而出“埃洛伊公司”后,才发现我说错话了。不过在这些节目的过程中,我已经差不多把白日梦剧场工作组的每个人当成了我的同事,我在机器人剧场的那些事反而被淡忘了。
“这……”周宇航犹豫地看着杜达,但杜达毫无反应,她咬着嘴唇道,“没关系,我们支付得起……”
“更何况,”我看到杜达的眼睛里似乎燃起了一丝火焰,语气也很痴狂的样子,“他们会觉得不虚此行的,甚至还意犹未尽呢!”说完他就到一边去做准备的,去鼓捣他那些奇怪的用木头制成的东西,我还不明白它们有什么作用,可是杜达说要到演出的时候才正式发挥,想给我们都留下一个惊喜。而安迪导演无论怎么劝杜达都没用,安迪说只有知道了惊讶之处在哪里,节目组才能安排环节来展示,但杜达说不必如此,只要自己拿着乐器站上舞台,那么所有人都会被吸引住,而节目的接入率也会很高的!他很有信心。
但我不由得将看起来更理智的周宇航小姐拉到了一边,小声说:“真的没问题吗?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们在做什么。我搜索到了DreamTheater这个虚拟程序,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机器乐队,那是一个很挣扎的直播节目里用的背景音乐。”
“没错,是很糟糕的节目,实际上。”周宇航似乎对此并不避讳,“可以说它的接入率不太高,虽然也有过比较好的时候。”
“现在的竞争太激烈了。”
“但那个节目还不至于倒闭,就和你们的安迪导演一样,班克先生也一致致力于提高接入率,并且什么方法都用上了。”她似乎对这个节目知根知底。
“班克先生?”
“哦,那是‘秘境体验’的导演。”
“原来如此,秘境是指什么?”我觉得这个周宇航应该是节目的老观众了,“户外探险吗?”
“嘿嘿,很多秘境,”她神秘的道,“你没有搜索到吗?”
“还没来得及。”
“当然包括户外探险,也包括很多户内探险。”但她似乎对此不想多说,便岔开话题道,“我一直很敬佩杜达先生,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能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理想,并且甚至将理想化作了现实。”
“你是指那些古怪的所谓乐器吗?”我指着正聚精会神擦拭着木头的杜达问道,这些行为在我看来显然是浪费时间,尽管木头很昂贵,但是擦来擦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上面还挖了几个洞,将几根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线穿了进去,那是做什么用的呢?
“过一会儿就知道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周宇航显然很深思熟虑,在我看来杜达只是个充满激情的年轻人,而这个妇女显然在充当指挥官的角色,甚至可以这么说是充当着杜达人生母亲的角色,“一开始还是应该由DreamTheater虚拟乐队登场,然后才是‘现实剧场’,你以为呢?”
“安迪导演认同这种做法,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现实剧场是什么名堂。”我无奈的道,接下来我和周宇航探讨了许多节目进程的细节,她听得相当认真,说一定会传达给杜达听的。
她的这种严谨的精神让我很放心。作为第一次主持节目的我来说,我也有些紧张——这显然是我的程序设定的——我甚至想要半途去问问颓废在家的拉蒂默先生应该怎么做,但我还是忍住了。
在临别前,我这么说:“拉蒂默先生,您会看这一期节目吗?”
“我?”
“是啊,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主持。”
“但我并不想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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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节目厌倦了吗?”
“我只是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他的眼神异常空洞,“就仿佛一下子丧失了自我感,不,或许我从来就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别这么说。”
“就让我思考几天吧。”他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我有点想起米斯蒂女士来,她……”
“我知道她的事情。”
“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追寻案件的真相。”
“而且很可能是错误的真相。”
“但这给予了她自我一个活下去的意义,不是吗?”
“你是说你也……这份直播者的工作也给予了你活下去的意义?”我揣测道。
“但一旦醒来,”他说的话我很不理解,因为他一直是清醒着,为什么又说一旦醒来呢,难道他以前一直在昏迷的状态中吗,“方才知道这份追求其实毫无意义。”
“怎么会呢?”
“你还不懂,因为你根本没有……我是说,我越是思考,越是觉得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他叹气道。
看来一时之间是无法将他的心情扭转过来了,我只好这么结束对话:“行吧,那你以后回看也行。我这就去做准备工作了。”
“祝你好运。”
在来到剧场的一路上,我都在思考拉蒂默话的意思。什么叫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呢?难道对于人类来说,存在着一个人应该去做的事情和不应该去做的事情吗?如果存在的话,又如何区分呢?这真是莫名其妙的理论。这么说,对于我这个莫洛克机器人来说——集智慧与美貌于一体的人工智能来说,我是否也有应该去做和不应该去做的事情呢?但是……一切事情不都是遵照程序执行的吗?既然早就有设计和定数,又存在什么应该和不应该呢?如果认为一件事情是不应该做的,就能去阻止它了吗?
我摇了摇头,心中嘲笑道:“根本无法阻止,甚至想都不会想到去阻止,因为这就是设定好的呀!怎么能违背设定呢!”但来到剧场看到正忙活的人类们之后,我就动摇了自己的想法,甚至有些传染上拉蒂默的忧郁来。
因为毕竟自己只是一堆无机物而已,又怎么能理解他们有机物的世界呢?或许对于人类来说,是并未被代码所设定的?能有自己的选择吗?这可……也许是件特别好的事情。
“喂,智子小姐,”那是安迪导演的声音,他打断了我的毫无意义的回忆,“我们将一切都布置好了,您怎么样?”
“我?”
“我是说您准备好了吗?”
“当然。”
“无论是台词上还是心理上?”
“心理?”我想起那门古老的被证明为是谬论的学科,“你是指主持人的心态吗?”
“同时还是直播者。”他指了指我的双眼,“您接收的信号会实时传送到外面来的。”
“但会经过我的剪辑,”因为有着两天和两个礼拜的时间差,不能让这个节目持续两个礼拜,因此只能剪辑出精彩的段落,“您是对此不放心吗?”
“有点。”
“我已经接入体验了上万个小时的节目,从中总结出了剪辑的规律,因此我想,”但我始终没有和节目组说的是,在过去的几期节目中,我曾故意不将一些片段传送出去,“只要是精彩的、能提升接入率的情节我都会发送出去的,而将那些无聊的时刻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