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也当然想看着勇人,和他一起高潮。可是他的视线已经模糊,瞳孔里的焦距法再对准。
自肛门饮酒,兼之打药后,他已然兴奋多久?二十分钟?三十分钟?两小时?三小时?
知道再也支持不住,扑天盖地的悲哀与难受袭上他。就算他终于能解脱,也不想独留不能缺少自己的勇人。
‘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你,不论至今为止,我做过哪些事,为了现在的这一刻,能这样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一点也不后悔。’他心想。却连说出口的力气都没有。
‘真的很谢谢你愿意剁掉我的手脚……谢谢你愿意继续爱我……我终于永远是你一个人的了……我只属于你……好开心……’
胜也的瞳孔逐渐失去焦距与光点。尽管他的脑子与心不住地思考,灵魂为之躁动,有许许多多的事,都想对着勇人耳语、倾诉,想贪恋两人温存的最后时刻,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此时的勇人,虽然想与胜也像从前一样十指相扣,感受胜也细嫩的掌心,凉凉的手掌皮肤;却又愕然想起,胜也那双十指如青葱般修长笔直,指节分明,细白滑嫩,虎口刺着细致纹身,总是戴着尾戒与手炼的漂亮的手。
早就已经被他剁掉了。
那只一插入他的肛门,就能触碰到他前列腺的右手。
那只替他手淫时,总是最知道他肉棒的敏感点在哪里,每次抠搔都令他流淌淫水;动辄上下撸动,都令他气息为之一沉,能完美拿捏、掌控他射精时间点的手,和垃圾一起,放在黑色塑胶袋里,扔掉了。
那是一双令勇人相当怀念的手。
不论手的触感,还是指甲宛如贝壳般的形状,透明光彩的淡粉色甲床,薄薄苍白皮肤下形状精致、纤细的手骨,病态白皙得透出青色静脉的细腻皮肤,全部都是。
可是他已经永远地失去那双令他依恋的手。
就像现在消瘦得依稀可见肋骨、金发褪色的胜也,已是被他眷养的家畜,不再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令他所迷恋的模样。眼前的水上胜也,是胜也,可也不是那个胜也。
‘早知如此,当初应该用福马林,把那双手保存起来才对。’勇人心想。
随着勇人每次将硬挺的性器自胜也的臀穴中抽出,都有灼热、辛辣的酒水跟着一起被挖出来。
勇人并不好受,四十度的酒精正在烧灼他薄而敏感的龟头皮肤。勇人微微蹙眉,“贪心鬼,这次你喝得太多了。”
他毅然拔出性器,用力的拳头揍胜也的下腹,想把刚才倒入得太多的酒水,从胜也下面的嘴里排出来。拳击脆弱下腹,发出“砰!”巨大声响。
胜也的身体随之发出巨大痉挛,整个人自床上弹起。
“呕唔──!呜……!呕!”一声哀鸣,自胜也的喉咙间爆出。
胜也的双眼逐渐往上吊,两眼翻白,快要看不见琥珀色的眼珠。被揍的那块皮肤,呈现出深深的瘀青,与其他瘀伤颜色交织在一块,又青又紫,层层叠叠,穷尽,已看不出肤色。
腹击交的一瞬,一道美丽的抛物曲线,优雅而缓慢地自胜也的下半身喷溅而出,仅仅只发生于须臾之际,却表演得华丽,犹如萧邦夜曲。
此次精水极为稀薄,仿佛已没了精子。
见状,勇人紧紧地按住他的马眼,想阻止他的射精,“我还没允许你射,你为什么擅自射精?”
一切都所谓。胜也听不见勇人说的任何话,只迳自用极轻的力气,唇语缓缓地说:“……勇人……我爱你…”而后,不再有话。力、软弱的身体顿时委顿下来,宛如沉睡。
勇人拍拍胜也的脸,“胜也,醒醒。”摇晃胜也的肩膀,试图唤醒那人。然而不若平时挨揍的反应,那人终于是被揍得生命燃烧殆尽。
生命的尽头便是堪不住揍。燃尽了,犹如折断的筷子般坏掉,再也法使用。
胜也已放松地闭上沉重的双眼,嘴角仍带着一丝甜甜的微笑,凌乱的发丝点缀在面上与颊侧,脸色却苍白得可怕,犹如生重病。重担再也不属于他,一切都轻松了,问题留给勇人,他得到想要的解脱。
“──胜也?”呼喊、叫唤声焦虑而急促。房内气氛舒缓,勇人心里却紧张,仿佛比自己昏迷那次,要来得更加不安。
迟疑的勇人伸出手指,窥探他的鼻息,才发现胜也已没了呼吸。他俯下脸,将耳朵埋到胜也的胸前倾听,心口冰凉一片,而那始终跳动、本该跳动的器官,竟没了脉动。
好极了。好透了。好得不能再好。
Shk,a。(休克,昏迷)勇人第一时间觉知此点。颤栗的冰凉顿时袭上全身,原先兴奋的下体犹如浇了盆冰水,委顿在腿间。
胜也死了,或者说,离死不远了。
他瞪大双眼后,神情回复淡然。酒井勇人不再对水上胜也做任何危险的动作。
取而代之地,他冷静地攫起一包卫生纸,擦干胜也头发、脸蛋、胸肉、小腹、腿间、股沟间所有精液与前列腺液,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干净、任何皱痕的白衬衫替胜也套住,仔细扣好每一颗扣子,为他穿上一条干净的三角小内裤。
胜也看上去衣着工整,宛如被重新包装进美丽盒子的洋娃娃商品。
深知给自己的时间不多,勇人虽做得急促,却也意外清醒。或者说,他必须清醒,如若不清醒,将人能挽回颓势。没有人能支持他,没有人。
他将自己身上那些不堪的体液擦去,抓起挂在床边的棉质背心、内裤、黑色丹宁牛仔窄裤、黑袜,一一穿上。
套上惯穿的军靴后,“带你出门了。”靠在胜也耳畔,他柔声道。
抓住车钥匙、家门钥匙与钱包。勇人自床上捧起胜也,一只手抱着娃娃般优雅而沉静、安详的胜也,另一只手带上家门,锁门,做过数遍,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
从胜也昏迷,至携带胜也出门,两分钟内,没有任何的犹豫,勇人果断地踏出家门。
这回,不论后果再严重,不只吓到恍神的路人那么简单,勇人都得带胜也出门。
他没得选。
倘若胜也还有神识,会相当开心。男朋友终于要带他兜风,出远门。勇人带他出去玩,好高兴。
真想就此去更多地方。好想去意大利、法国、美国、西班牙……逛精品店、吃可颂,在凯旋门与罗浮宫的透明金字塔前拍照,照片传IG,打上tag。胜也一定是如此的。
就算只是一杯拉花有爱心的拿铁,都得拍照;若有似地拍到对面勇人的咖啡,还有肌肉线条分明的干练手臂,暗示自己不是与女人一同出行,却也炫耀自己与男朋友正在约会。
入住国际级的五星级酒店,喝完勃艮第高档红酒之后,入夜拉灯,得用力打炮,炮打得震响,惊动到隔壁都得请服务生来敲门不可。
套上杜蕾丝国际版,狠狠打上舒舒服服的一炮。
这就是水上胜也梦寐以求的生活,纸醉金迷,值得炫耀,虚荣,奢华;有年轻、英俊、身材健壮、生得体面的勇人陪伴,不愧对自己,也不愧对梦想。他赚来的那些钱,就是该这么花用的。
到景点的第一件事是拍照,然后上传SNS,炫耀自己得到的幸福有多甜蜜;就算他不配。
可惜胜也还在甜甜作梦时,勇人的额际正沁满冷汗。
胜也的梦中有李斯特的〈钟〉与〈爱之梦〉,舒坦华丽的音色令他安然入睡;而勇人正经历着生死关头煎熬、一秒都不得停歇的贝多芬〈命运交响曲〉。两人云泥之判。
胜也已侍立在耶稣的宝座后方,主耶稣温柔地告诉他:“你已来到天堂,再也不需受到任何折磨。”
主座上,万军之耶和华端坐,声如雷霆,发出的神言却充满溺爱,“你是我子所悦爱的人儿,从今往后,直至千日、万日,我座下的米迦勒、拉斐尔等一众六翼炽天使,均听从你之差遣。”
“在七重天内水晶制的耶路撒冷宫殿,你是我华丽宫殿的帝王,我的圣歌队将为你吹号,只因我爱你,我的人子也爱你。你当在这七重天为吾等斟酒,抚琴,以享受永久的荣光。”
于是米迦勒、拉斐尔、加百列、乌列尔纷纷飞入,一众俊美、永远年轻,闪烁光辉的大天使长们垂着发出圣光的羽翼,拜伏于尊贵的胜也脚下,异口同声说:“尊敬的陛下,臣属们听候差遣。”
胆大的他,坐到耶稣的腿上,双手搂住耶稣的脖颈。耶稣不但没打骂他,甚至笑容温婉地接纳他。“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吗?”
那人挑逗的罪行,耶和华全看在眼底,眉目间微微一蹙,“吾爱,不可放肆。”说出的话语音震摄,怪罪倒不多。
胜也才想求饶,耶和华却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胜也到他腿上坐着。胜也如履薄冰地去了,“主、我,”对不起,我是个神论者,从来不相信您的存在。
耶和华虽看出他心底之语,也只是静静握住他纤细的腰肢,“今后,你是天使,更是圣灵。我与人子将娇宠你,直至末日审判后,直至世界不存。”
“你且安心在此优游,我之眼下从来人过虑,七重天内没有悲伤,更哀愁。你是值得受宠的,我万军之耶和华所发之言,证明了这一点。”
耶和华发话后,原先心存忌惮的米迦勒,再顾忌,凑上前捧住胜也的纤手,线条优美而立体的五官,俯脸亲吻胜也的手背,“啊,陛下,求您施舍我等恩赐。”
拉斐尔也低眉顺眼地吻他的脚趾,“陛下,您之芬芳令臣等心荡神驰。”
“陛下,您之玉臂不可为外人所窥探,这是仅属于主耶和华与人子的财宝。”乌列尔反手化出火焰作的美丽貂皮大衣,并任何灼烧感的合上他裸露的肩背。
“陛下,就算七重天并尘土,唯有云朵,也不可任脏污沾染了您的足根。”拉斐尔手指一化,为胜也织出纯金的凉鞋,捧着他的鞋底,手指来回抚娑他滑腻的玉足,爱不释手地玩弄,灵动而澄澈的眼神里满是情欲。
耶和华爱他,耶稣爱他,米迦勒爱他,拉斐尔、乌列尔都爱他。抢着爱他,快要来不及了。
耶和华甚至收紧臂弯,将胜也纤长白皙的腿搂得更深,擅于征战的粗砺手掌,来回爱抚他滑嫩的大腿内侧,“吾爱,你想发动末日审判,还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吗?举凡你之所愿,我万军之耶和华,必然替你达成。”
尽显尊荣。
见状,加百列气极了,“我也想得到吻陛下的机会。请问陛下是否愿意恩准属下的冒犯,赐与属下这份荣宠?”可哪怕忌妒,也是温文尔雅的。
胜也不禁发出满足的感叹。
这就是天堂!这就是天国!这就是天使啊──
能被所有人宠爱的感觉,真的太好了。这难道不是“别所求”的最高境界?
胜也毫不留念人间,他要待在天堂里作王,未曾经历末日审判的他,同时为耶和华、耶稣、圣灵、天使们所爱戴。
金银的器具、水晶的宫殿、悦耳迷人的乐声,芬芳的空气;垃圾如同废墟般,假装热闹的东京,有何可依恋?
另一头,勇人的战争行动,最终使命召唤并未停歇。这将是一趟有去回的征途。勇人深知后果,却是为了另一个发生以后,他又后悔的决定。
这一生中,他都在重复地后悔、不断地在做出决策以后,惊觉犯下的误有多严重,几乎要击溃他、撕碎他、将他扯成连着肌肉的丝状碎片肉块,灵魂被业火灼烧得痛楚万分。
似乎他的人生已然定调,罪过将会中止地发生,永终结。
第五天了,这是他过年来第一次离开家门。为了让这团可爱的肉块,宛如稚嫩婴儿般的漂亮爬行物,大腿会紧紧夹住他腰肢,屁股扭动着迎合他的“爱人”,不要就此咽下最后一口气。
胜也连他的名字都没喊完。“Haya”这样的叫唤,多么苍白力又可怜。
倘若这一生,再也法听见胜也喊他的名字,这样的自己会如何呢?可笑,实可笑。
勇人决定去面对现实,即刻行动。就算他仍不够清醒,也已经踏出“去做”的第一步,而非窝囊地蜷缩在这个,宛如忘却世界的二人鸟笼。
他会去做的。
就算即刻被警察铐上手铐,关押在拘置所内过夜,百聊赖地跟机智的牢友们谈笑风生,之后进入法庭,被法官情地问询,面对庭内的录音、录影,他也会显得很从容。
反正被关这事他是习以为常的,出入那些常人不常出入的场所,对他而言并不会比上厕所更难。
他会为自己造的业收拾残局。毕竟不再是第一次,污浊的自己从来都不清白,所以变得再如何,都所谓。
──水上胜也,这个男人不能死。
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他就必须活着。
除了继续苟延残喘地活着,胜也是没有其他选择的。只有勇人能决定他的生死,勇人要他活,他就会活。
他会活下去的。
步伐极大,勇人沿着铁楼梯,急促地下楼。只穿贴身背心的他,顶着零下低温,头发与肩膀上鹅毛般的大雪很快沁为冰水,犹如冰块般化在他颤抖的皮肤上。
他大步流星,迈入各色车子鱼贯停置的室外停车场。
勇人一只手捧着胜也逐渐失温、已然垂坠的肉体,另一只手按下车子的遥控器,为车门解锁。
时速三百,十分钟内到医院,不会脑死,不会变成植物人。
撞车的话,大不了就跟胜也一起去死一死,谁也没欠着谁。只要胜也陪在自己身侧,就算下地狱,被滚烫的油锅煎,仍是快活的。
勇人此生还未曾有过这般,想与谁一同下地狱的心情,他是雀跃、兴奋的。
但是,一起去死也只是备案而已;只要得救得够快,胜也就不会死。
凭借过去储备的学识,勇人如此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