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琴秀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林青山态度模棱两可,她自己也不敢似前几日那般闹的过分。真是不知道林青山现在又讲什么血缘兄弟。王琴秀费力推着平板车,时不时还脚下一滑,躺在平板车上的林青山被晃的左碰又撞。老太太眉心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嘴巴微微张开,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家,也不例外。但好歹,青山的良心不算彻底的泯灭。……破庙里,钟声再一次响起。林海宏双唇扬起一个极轻极浅的弧度,可眉眼间的欢喜却快要溢出来。年少稚嫩的脸上,在书卷气外,又了几分真正的轻快明亮。他很少会盼着下学的。但现在他却想早早的回二叔家,哪怕听听长辈们闲聊的话,辅导俞萍堂姐的作业,用余光偷瞟非晚堂姐忽悠堂弟,他都抑制不住的开心。也不知今日堂姐和堂弟们又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原来,下学真的是一件让人忍不住期待欢喜的事情。林海宏手脚麻利的将书本塞进书包,声音清亮的跟同学打了声招呼,离开了教室。同学:!?(?_?;?林海宏主动跟他打招呼了!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以往,林海宏在教室里就是个沉默的隐形人。成绩好,不说话,怪冷淡的。等林海宏的身影依旧消失在视线,他才后知后觉的挥了挥手。踏出教室,转过拐角,在看到等在庙门口的那道身影时,林海宏嘴角的笑容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恐是不安,身子止不住的轻轻颤抖,牙齿也在打颤。“妈……”林海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瞬间只觉得从骨头缝里冒出密密麻麻的疼痛。不能慌。也不能跑。林海宏强自镇定下来,一张小脸煞白,可还是硬生生的挤出孺慕的笑。母慈子孝,这是妈妈希望别人看到的。他一直都知道。王琴秀看着林海宏挂在脖子上的水壶,粗黑的眉毛又是一皱。看着络绎不绝出来的学生,王琴秀压抑着满心的怒火,自以为慈爱的上前两步接过林海宏的书包。母子俩,一前一后。王琴秀故作温和絮絮叨叨,林海宏木讷呆板的轻声嗯着。他还没有将新总结的二年级课本知识点交给俞萍堂姐呢。林海宏的眼神随着书包摆动,一晃一晃。破庙,被远远的抛在身后。嬉笑声,也渐渐不可闻。行至堆放垃圾的地方,王琴秀停下脚步,转身,一手捂着鼻子,一手不由分说就的将挂在林海宏脖子上的水壶摘下。林海宏的手紧紧的攥着绳子,固执的望着自家母亲。“妈,不能扔。”这是奶奶亲手挂在他脖子上的。这曾经是属于小叔的。王琴秀粗黑的眉毛一挑“这就里外不分了?”“老娘好吃好喝养了你十几年,就几天,你就忘本了?”“一个破烂货,就你宝贝着。”“松手!”林海宏有些胆怯,可还是紧紧攥着。王琴秀本就一肚子的火没处撒,现在终于找到了个发泄口。王琴秀冷着脸,在林海宏的胳膊上狠狠一掐,还尤不解恨的转了几圈。林海宏吃痛,下意识松开手。王琴秀一拽一扔,水壶落入了污秽不堪的垃圾堆。林海宏愣在原地。被奶奶擦的锃光瓦亮的水壶,瞬间被垃圾吞没。亮光,没有了。“一个破水壶,你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嘴脸给谁看?”“就知道李兰是个不会教孩子的,这才几天,就让你沾染上这么多的坏毛病。”“你天生是个读书的料,以后跟那一家人八杆子打不着,不是一路人,你可别学坏了。”“今晚上,好好反思,写份检查。”王琴秀心满意足,拉扯着林海宏继续朝家里走
去。“还有,你爹问起你身上的伤,你自己知道该怎么说。”“妈都是为了你好,要没了妈,谁还会这么管你,你这孩子不要不懂感恩。”林海宏频频回头,想要在脏兮兮的垃圾堆里再窥见那一抹亮光。即将拐弯时,林海宏直挺挺的站住,执拗的不肯再往前一步。“妈,我还是去把那个杯子捡回来吧。”“那是奶奶的东西,我们不能随意处置的。”林海宏斟酌着用词,控制着语气,恳求道。“林海宏,你可别好赖不分。”“那老太婆现在被猪油蒙了心,只顾着补偿俞水山,还有那个来路不明的死丫头片子,让你爹自生自灭,你还叫他奶奶?”“等以后你有出息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跟这些没良心的穷亲戚断亲,绝不能让他们占一丁点儿便宜。”“一个破水壶,那老太婆不至于这么抠门。”“回家。”“我说最后一遍!”林海宏的心拔凉拔凉的。妈妈又去奶奶家闹了,还跟奶奶和非晚堂姐起了争执。老太婆?死丫头片子?穷亲戚?可,在他心里不是这样的。小叔,是他一直都心心念念的亲人模样。而奶奶,也一直都在保护他。莫名出现的非晚堂姐,更像是黎明前打破漆黑的第一道光。不是穷亲戚啊。林海宏甩开王琴秀的手,朝着垃圾堆奔去,小心翼翼的将水壶捡回来。不能扔。他也不想断亲。王琴秀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青,难看的可怕。“啪。”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林海宏的脖子上。“学会不听话了?”“那我倒要去问问李兰那个黑心肠的,挑拨离间了什么?”“自己的孩子是蛆,就见不得别人家孩子好。”紧接着又是在耳朵上一拧。林海宏的耳朵,顿时变得红彤彤。“没有。”“回家吧。”“我写检查。”“写两篇。”林海宏擦掉水壶上的污渍,小心的塞进书包里。检查,从来都不只是检查那么简单。“你这孩子一点都不体谅妈的苦心。”“为了把你培养成才,我付出了多少,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舍不得穿,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你这样对得起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