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当云飞星途径于此时,他便如同献宝般将这稀罕漂亮的桃花献给了对方。
可他的满腔欢喜却伴随着云飞星冰冷的一甩手,与那蜜糖里的桃花一同被打落在地,裹进了污浊的泥土里。
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买过这样华而不实的东西了。
这些点点滴滴的细节过于清晰,导致他真的很难说服自己,那曾经,亦或者说未来的十年,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
而现在,即便他并未如约去集市,玄虎也将这桃花送入了自己手中。
现在已是午后时分,那么……
还未等他细想,不远处一抹清冷素白便生生钻入了他的眼。
在明媚的春光和慵懒的斜阳中,这道纯净暇的冷白剥离了一切尘世的喧嚣和温暖,沉静冰寒,孤绝遗世。
林乐凡的手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转眼便要避开视线,玄虎顺着看了过去:“哎,少宫主来了,那我就先回去啦!”
“……”林乐凡本能的伸出手想拉住他,就像害怕独自面对危险的幼崽,却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为猫妖的玄虎几个起落便利落的钻进了自家的院子。
他张了张口,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伴随着那道修长的身影越来越近,心中的恐惧也愈发增长,好似所有的温度也都随之抽离体内,在脊背上浮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明明春日和煦,但他的腿却如囚困冰河,动弹不得,就连面前的人看在眼里都是晕染在光斑里那般模糊晕眩。
“林乐凡?”那人的声音清冽冰冷,波澜。
熟悉的呼唤仿佛雷霆万钧,林乐凡心如擂鼓,死亡的阴影令他恐惧得过度呼吸,瞳孔收缩。
在对方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他的眼中浮现的却是那双骨节分明、莹白如玉的手,持握利剑,狠戾刺向自己的寒芒!
“啪!”在他还未思考,身体便已经先行一步,重重打开了那只在他眼中比可怕的手。
这一声脆响宛如春夜里的一道惊雷,终于将林乐凡惧怕到模糊的五感劈开。
他、他做了什么?他怎么敢这么做?
在他面前的可是云飞星!是隐仙宫的少宫主!
自己这般修为低贱的小小狐妖,在云飞星这个少宫主面前简直就是螳臂当车,要杀要剐都是弹指之间,自己怎么敢对他如此不敬?!
他当然感觉得到本就不热络的气氛因他这样抗拒礼的动作降至冰点,可他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前的他,是如何与云飞星相处的?又是哪里来的胆量痴缠着云飞星?到底是如何这般枉顾性命的锲而不舍又愚蠢知的?
他头脑一片空白,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惊慌失措的颤着声道歉:“抱歉,少宫主,我今天不太……”
林乐凡脸色苍白,浑身冷汗,那脸色确实如论怎么看都谈不上好,瞧在云飞星眼里,就连魂魄都很是不稳,十分的反常,叫他一时都没计较林乐凡对他陌生的称呼。
“何处不适?”云飞星语气沉静,伸手再度探向林乐凡的额头。
上辈子被云飞星恨之入骨后一剑穿心的最后画面还历历在目,就连心口处都感到隐隐作痛。
林乐凡对他畏惧至极,此时面对面都已经是极限,哪里还敢让他触碰?
他猛然向后退了一大步,却因为双腿僵硬了太久而针扎一般酸麻发软,重心不稳的向后倒去。
出乎意料的是,他还未跌倒在地,便靠上了一片软玉温香,清甜的幽香扑面而来,淡雅怡人,如这恬淡的春日般沁人心脾,诱人沉醉。
“子寰,你作何要这般吓唬他?”身后之人的声音亲昵柔和,语调微微上扬,透出几分玩世不恭的调笑。
“子寰”是云飞星的字,会这般亲昵的称呼云飞星的,便只有那一个人——云飞星的道侣汐梦君容纤影。
听到这个清澈动人的声音时,林乐凡几乎连牙齿都在战栗,是啊……自己怎么会忘了他呢?
那天,在云飞星将那糖桃花挥入尘埃后,与他相伴的容纤影复又踏上了那桃花,将其更深的碾入了土中,连同他那颗一文不值的心一道践踏在脚底,踩入污泥。
讥讽的言语也犹言在耳,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痴心妄想,可笑至极。
林乐凡攥紧了手中的桃花,不行,这一次,绝不能让他们再发现这样的东西!
可有时候,人越是想什么,便越是求不得。
“嗯?”林乐凡的手腕被轻巧的扣住,随心所欲的拉起到了耳侧,身后那人兴致盎然的笑道,“这是什么?真漂亮。”
林乐凡根本答不上来,不过身后这人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自说自话道:“一定是给我的吧?”
容纤影旁若人的就着林乐凡的手,直接张口半含住那块裹在糖里的桃花。
这与林乐凡记忆里的发展截然不同!
林乐凡难以置信的侧头看向他,便见那头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浮光跃金,那双晶莹剔透的金瞳浅淡得仿佛太阳本身一样明亮耀眼,而眼尾处撩人的绯红则更是端的生出了一抹夺人眼球的浓郁艳色。
容纤影勾起桃瓣一般粉嫩丰软的双唇,微含着那颗半透明的糖桃花,探出猩红的舌尖,缓慢的、重重的舔舐了一下那粒春桃,弯着眼眸对他笑,竟比那糖中封存的春日桃花还要娇俏甜蜜:“好甜啊,谢谢小凡哥~”
汐梦君容纤影被冠以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称呼绝非空穴来风,即便是这般畏惧的状况下,林乐凡也不由被晃晕了眼,微微一愣。
但当他的视线落在对方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时,脑海中便立刻闪入了一片昏暗的场景,那是另外一只覆盖着浅白疤痕的手……
只有孤零零的一只手,装在精致的乌木盒中,被容纤影笑语晏晏的递给他……
他脸色惨白,心跳再度剧烈。
不要!不要再想起来!他不想再回忆起那些!
可记忆的洪潮却不由分说的向他袭来,不容抗拒的将他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