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有个妹妹的缘故,练和豫很擅长扎辫子。每次看到裴衷披着头发在他跟前走来走去时,都会忍不住把人按住搞个造型——多数时候是扎一个简单的低马尾,但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给裴衷揪一对麻花辫或者顶上个丸子头,命令人睡觉前不准拆。
接吻的时候练和豫对裴衷的头发很温柔,他会像撸猫一样,手指插到发根处摸来摸去、再沿着毛发生长的方向轻轻地梳理;做爱的时候就不那么温柔了,做过火时他便会像拔萝卜一样揪住裴衷的发尾,龇牙咧嘴地将人从腿间或胸前扯起来,逼着裴衷和他对视。
裴衷还挺喜欢练和豫玩自己头发的。
吹干头发的裴衷看着手机上九点半的字样,坐到门口的玄关椅上。他随意挑了部纪录片,边看边等练和豫回家。
三个小时的纪录片播到了尾声,可练和豫还是没回来。裴衷给人发了好几条消息都不见回,正准备打电话时,大门传来了解锁的提示声。
“有点事,回来晚了些……你怎么坐在门口等?”
裴衷听到动静立马放下手机,正准备站起身来以等了很久的名义讨个甜头,蓦地看见练和豫脸上的青肿淤痕与衬衫上的血迹,笑容还没来得及拉起来、脸色便白了。
他伸手去摸练和豫伤口的指尖有点颤抖,语气里的惊慌和愤怒几乎克制不住,问道:“怎么受伤了?哪里出血了?你——”
“晚上和傻逼打了一架,血不是我的,”练和豫疲惫地打断了裴衷的话,把一团糟的西装外套丢到洗衣袋里,说:“晚点我再和你说……家里还有多的拖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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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和豫洗漱完,坐在餐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舀着煨得软烂的醒酒汤,一旁的裴衷用毛巾包了冰块,给他淤青的位置做着局部冰敷。
门铃响起,练和豫急急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板上拖拽出难听的拉扯声,他顾不得穿鞋,急急跑过去拉开了门。
和练和豫长相有六七分相像的高个女孩被领了进来,朝走过来的裴衷点了点头。
裴衷见过她,准确地说,是在摆在练和豫书桌一角的那张全家福上见过她——练海云,练和豫的亲妹妹。
他打了个招呼,将刚从楼下超市买来的女士拖鞋拆开,摆在门口。
裴衷以时间太晚、自己先去收拾次卧方便对方留宿为借口,给脸色凝重的兄妹二人留出了谈话空间。
“海云,”练和豫把水杯捧在手里,却没有往嘴边递的意思,似乎在仔细斟酌措辞,“我今天打江澜是因为——”
“哥,这个晚点再说,”练海云打断了练和豫,语气里担忧的成分更多,“你有哪里受伤了吗?”
“脸上被打了一拳,别的地方倒是没受伤,”练和豫谨慎地观察着练海云的脸色,心虚地补充道:“不过江澜被我砸掉了三颗牙齿,鼻梁估计也骨折了……”
“谁先动的手?”
“江澜和他同事。”
“那问题不大了,根据新规文件《关于依法妥善办理轻伤害案件的指导意见,哥你这算正当防卫。”
练和豫应了一声,把茶几上另一杯没喝过的水推到练海云跟前,“你不问我为什么打他?”
练海云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将空杯子重重地拍在茶几上,“江澜倒是打了电话过来告状了,说晚上吃饭的时候你莫名其妙从隔壁包间过去揍了他一顿。但我不至于恋爱脑到相信他的一面之词,不然今晚就不会过来了。”
“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还好我当时录了音!”练和豫骂骂咧咧地掏出手机,将音量开到最大。
录音是从中段开始的,背景环境音有些嘈杂,说话声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声音尖利的中年男人笑得难听,话里满是谄媚:“所以我说你们,就应该和我们江会计学学,人家才不跟你们几个傻子一样天天就盯着实习生上手呢——人家未婚妻可是鹏城一中的双教师家庭;家里还有个做金融的亲哥,开着一百来万的跑车呢,这嫁妆都不得六七位数?”
江澜的语气里满是奈,似是谦虚、实则虚荣地等中年人抖了个干净,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对方家里就是比普通家庭条件稍微好点而已……而且这才刚去家里见过人家父母呢,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那就奉子成婚呗!”不知道谁调笑了一句,周边的人纷纷附和起来,那中年男人也不甘示弱,怂恿道:“就是!你上次不是说你女朋友不打算考公,还拒绝了红圈律所的ffr,要去当那个什么劳什子公益律师吗?我跟你说,你是不懂,当了妈成了家女人就不想往外跑了,这样才能捆得住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录音里的男人们话题逐渐滑向低俗的方向,练海云仔细地听,却没听见江澜有开口阻止他们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直至录音戛然而止。
“妹妹,“手心里的水杯被练和豫捧了十几分钟,凉水都有些温了。他放下水杯,不太熟练地将手搭在练海云的手背上,认真安慰道:“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