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寿说罢,伸出手指,朝姬发羞红的耳垂处轻轻一弹,笑意中满是狎昵:“今夜孤便亲临寿仙宫,莫使爱卿年华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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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发几乎是闷着头小跑出了大殿,他走的急促,片刻后便在翠竹小径上迎面碰上了欲要出宫的姜文焕。
天光和煦,微风拂面,狭窄的小径两旁竹叶交,发出沙沙的响声。
二人自从姜桓楚下葬之后便鲜少有往来,如今正打照面,避可避,一阵沉默后,姬发主动问好:“文焕,好久不见。”
多日不见,姬发似乎清减了些,好在气色不,姜文焕注视着阳光下他被风吹动的鬓发,心头像是被鼓槌轻敲,酸涩难当,但面色依然平静如常:“好久不见。”
二人并肩而行,姬发又问:“难得见你休沐,刚来宫中转了转,便要回去?”
姜文焕道:“鄂顺、殷郊不在,故人游故地,难免睹物伤情,甚可逛。不如回去睡觉。”
二人又是一阵言。谈话间,姜文焕察觉到姬发行走间有些轻微的不协调:“你的腰怎么了?”
姬发扶了扶腰,苦笑道:“前几日犯了,被好一顿收拾,得养几天。”他主动岔开话题:“难得聚聚,叫上兄弟们一起喝酒去,这回我做东!”
姜文焕观他笑容间似有淡淡阴翳,思忖片刻,道:“喝酒就算了,我那里有些上好的药油,你随我来,我帮你推一推,死马当活马医吧。”
姜文焕的住处同他的为人一样,打理得干净敞亮,连被褥都泛着淡淡的皂角清香。姬发怕药油弄脏枕巾,便主动脱下外袍垫在榻上,上半身赤条条地躺着。待姜文焕端着药油过来,见他满背纵横的红印,不由吃惊:“究竟犯了什么事,被打成这样?”
姬发心想,若是脱了裤子,可比这吓人得多。此事不便多提,他含糊地笑笑:“替父请罪,惹恼了大王。”
“.......你父亲还好吧?”
姬发叹了口气:“还是关在天牢,最近连我都不允许探望了。”
姜文焕便沉默下来,姬发只觉得腰部一暖,冰凉的药油已在姜文焕手掌间展开,搓揉至热。他常年舞剑,手劲大,技巧也不赖,沿着脊骨一顺地从尾椎骨捋到脖颈,阵阵快意伴随着酸楚直冲脑门。姬发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四肢百骸泛着懒洋洋的酥麻,不由打了个哈欠:“这几日总梦到过去的事,醒来以为咱们还住一个帐。”
“总算念我的好了,没白给你叠了那么久的被褥。”
“谁让你叠的比我规整!能者多劳!”腰间痒痒肉不慎被碰到,姬发颤笑着去躲:“喂,你故意的吧。知道我怕痒.......文焕!”
同样的部位又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角度极为刁钻,时而酸胀,时而酥麻,姬发这回闷哼了一声,后颈连同耳垂都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你再捏一下试试!”
姜文焕失笑,浸满药油的手掌顺势在他臀上拍了一记:“好心给你按,还被嫌弃。下回可不做这亏本生意了。”
他本是开玩笑,力道不算重,姬发却“啊”地叫出声,肩胛骨猛地缩起,像是疼得狠了。这一下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等他发觉不对时,姜文焕已经扯开他的亵裤,旋即深吸了口气,声音渐渐低沉下来:“怎会如此!”
方才他匆匆一瞥,只见那圆丘之上伤痕累累,竟半块好肉,绽开的皮肉混杂着黑紫的暗痕,一眼望去煞是可怖。
更令人难堪的是,除此以外,隆起之处深深嵌着几枚齿痕。那印迹极深,似要嵌进肉里,周遭一圈显现出青紫的淤血,宛如某种凶兽的利齿所为。
仅仅一眼,他便觉得气血上涌,一股奇异的愤怒混合着伤心升腾而上,令他顷刻间呼吸急促,有些许震惊,又有些力。
姬发从榻上飞速地爬了起来,姜文焕这才瞥清他胸膛上也覆盖着斑斑齿痕,位置还颇为尴尬,围绕着一圈充血的茱萸,全然不似良家女子所为。
姬发垂着眼眸,双颊也是赤红斑斓的,同姜文焕一样。同为血气方刚的少年,他们太了解彼此脑海中都在想什么了。
“你这几日都住在了哪里?”姜文焕蓦然发问,他的吸气一下比一下重,如同某种受伤的困兽。
姬发以沉默应对一切。
寿仙宫.......西岐进贡的美人.......零零散散的线索逐渐被串成一条清晰的线,姜文焕头脑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时刻,恍然大悟之余,忽然生出一股犹然的愤怒:
“这就是大王不杀你父亲的理由?”
随后他看到姬发哆嗦的唇,惨白的面色,心一点一点沉下来,坠入了愧疚难当的深渊,改口道:“是他逼你的吗?”
姬发眼眶发红,一滴清澈的眼泪滴落在攥紧成拳的手背上:“没人逼我,我自愿的。”
他声称自甘堕落,可流泪的双眸却暴露了一切:“你看不起我吧。我自己也瞧不上自己。可罪是我酿成的,总不能再眼睁睁看着父兄惨死。”
姜文焕仰起头,拼命眨眼,以掩盖眼眶的酸楚。这些日子以来他始终心结难消,或许他应该学崇应彪,痛打姬发一顿,就当是为他父亲,为鄂顺,还有那些枉死之人。
可看到姬发的眼泪,他却像被抽光了力气,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随后掌心一热,却是姬发俯下身,将湿漉漉的脸颊贴在了他的掌中:
“姜文焕,大王不许我私下出宫.......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