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轿子?”林晚荣不解:“它们来干什么?”
肖青旋拉住他手,泪珠儿滚动:“林郎,父皇下了诏书,要接我回宫相聚,再将母后遗骨敛入皇陵,我身为女儿,怎能不尽些孝道。”
林晚荣这才想起昨日皇帝下诏的事,身为儿女,为父母尽孝乃是理所当然,林晚荣急忙宽慰:“那我陪你一起进宫,正巧昨日我和徐长今议定的条文,也要上呈老爷子过目。”
有郎君相陪,肖青旋心里大慰,林晚荣取出昨日议定的条文,与几位夫人细细欣赏一番。肖青旋乃是人中之凤,扫了那条例一眼,感慨点头:“父皇登基二十余年,却因种种缘故隐忍未发,此乃他一生最大的遗憾。不曾想到了晚年,夫郎你竟送他如此大礼,我大华开国数百年,父皇做了第一个开疆辟土的皇帝。夫君,青旋代父皇谢过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嘛!”林晚荣哈哈大笑。
宫里的轿子到来时,却是吓了林晚荣一跳,只见那队伍浩浩荡荡,红衣的太监,彩衣的宫娥,步步紧跟,竟有数千人之多,个个神色恭敬,双手高举锦衣黄绸、金盘玉器,前后跟着凤辇五十乘、马车百余驾,自林府门前,直排到西直门大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有幼女,名曰出云,浮游宫外二十余载。忠贞仁义,历尽职责,力保大华之稳定安康。今诸事已毕,特赐凤辇五十马车百驾,迎接公主回归宫中!沿途人等,一律跪拜!钦此!”
高平宣完圣旨,当先跪在地上,将那黄绢举过头顶,高声唱喏:“恭迎出云公主!”
“恭迎出云公主!”数千太监宫娥跪倒在地,一起唱和。
洛凝与巧巧早已服侍肖青旋穿戴整齐,肖小姐凤冠霞帔,缎黄长裙,脸若芙蓉,身似摆柳,婀娜多姿。林晚荣看的心喜,我老婆果然是天香国色。
肖青旋贵为大华独一无二的娇女,天生便是这种雍容高贵的气质,她接过圣旨,微微一笑,娇声道:“诸位都起来吧。”
“谢公主!”众人又是一叩首,这才起了身来。
“奴才奉皇上旨意,迎接公主回宫。撵驾都已备好,恭请公主起驾!”高平尖着嗓子施礼唱道。
肖青旋点了点头:“有劳高公公了,本宫这就起驾。”她转身拉住林晚荣,柔声道:“林郎,我们一起回宫。”
林晚荣虽然已与出云公主双宿双栖,但依照大华的规矩,皇上尚未正式赐下婚事,他当下还当不起驸马的称呼。眼见公主发话了,高平向他抱拳:“请林大人与公主同行吧。”
林晚荣那还会与他客气,拉着肖青旋上了撵帐,放下帘子,锣鼓齐鸣中,凤驾启动,缓缓向东直门外行去。在外多年的出云公主回归宫中,又是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娇女,其轰动可想而知。凤驾特地自东直门起步,穿堂过巷,沿京中大道而行,与万民共庆。
“出云公主,出云公主——”大路两旁被挤得水泄不通,凤驾过处,人人跪拜,诚惶诚恐,肖青旋掀起帘子,微笑着向民众招手。众人见到她天仙般的容颜,人群顿如潮水般滚动,呼喊之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将气势推向鼎盛。
林晚荣懒洋洋的躺在榻上,拉住她小手笑道:“好老婆,你现在是有孕在身,可不要太劳累了。”
肖小姐感慨良多,摇头一叹:“这些都是我大华的普通百姓,勤劳质朴,若无外敌入侵,他们原本都可以过着富饶安康的生活。只可恨那胡人狼子野心,觊觎我大华万里富饶之地,飞弓射石,马踏边关,陷我万民于水火,实在可恶之极。”
“胡人虽然可恨,但正所谓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我大华安定多年,处处歌舞升平,兴文废武,边关疏于防范,才给了胡人可乘之机,说的难听点,是我大华自废了武功,老爷子要好好检讨才是。”林晚荣笑了两声。
“你敢让我父皇检讨?!叫你说些风凉话。”肖小姐红着脸哼了一声,扑入他怀里轻捶他胸膛,聆听外面万人欢呼,这撵驾内却只有他夫妻二人欢笑殷殷,气氛既特别又温馨。
夫妻二人依偎在一起打打闹闹,听林大人说些故事,肖小姐娇羞不已。
浩浩荡荡的队伍游遍大街小巷,快到晌午时分,才自禁城入宫,沿途铺满了大红地毯,甚是喜庆。自进宫门开始,沿途便有黄衣小太监不断的高声唱喏,报告公主凤驾的方位地点。过了中门,便见中和殿前百官林立,皇帝龙撵高悬,竟是皇帝亲自迎接公主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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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快停下!”肖青旋急忙吩咐,与林晚荣一起下了凤驾。夫妻二人调笑,肖小姐脸上染上的红晕犹存,行走间婀娜多姿,风情万种。她急行了两步,见龙椅上的皇帝正在朝自己微笑,肖小姐热泪盈眶,盈盈拜倒在地:“儿臣出云,叩见父皇。”
林大人看的心疼,我老婆都五个月的身子了,如何跪得下去,老岳父你就不知道帮扶一把?老皇帝自然知晓,肖小姐身子方要弯下,便已被及时扶住了:“我儿免礼。”
肖青旋抬起头来,只见父皇脸间皱纹道道,愈发苍老,鬓角霜花绽放,早已不复年轻模样。她再也忍耐不住,哭泣着扑倒在皇帝怀里:“父皇,儿臣回来了。”
老皇帝轻轻拍着肖青旋的肩膀,老泪忍不住的纵横:“出云,你回来了,好,很好!朕很高兴,很高兴!”他微一撒手,向着身后百官傲然道:“众卿,这便是朕的出云公主,你们都来见过了。”
“微臣参见出云公主!”百官齐声恭贺,弯腰行大礼,唯有那诚王只是微微一欠身,脸色甚是难看。
“诸位大人快请不要多礼。”肖青旋抹了眼泪,大方道:“诸位都是我大华的肱骨之臣,辅佐我父皇多年,为我大华立下赫赫奇功,出云拜谢诸位大人了。”众人忙道不敢不敢,气氛一时甚是热烈。
老皇帝兴致极高,拉着出云公主在百官面前穿梭,一一为她介绍朝中栋梁。皇帝无子嗣,唯有三位公主,这皇后谛出、又高贵雍容的出云公主,无疑是最受皇帝喜爱的一个。众臣心里都有些小道道,急忙向出云公主请安问好,以求在她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这位是你诚王叔。”皇帝拉着肖青旋笑着介绍:“他可是我大华的左膀右臂,撑起了大华的半壁江山。”
诚王急忙躬身:“皇上谬赞了,臣弟愧不敢当。公主回来了,便了却了皇上的一桩大大的心事,臣弟向皇上贺喜了。”
“同喜,同喜。”皇帝笑了两声,肖青旋心知这诚王的底细,微微行了一礼,没有说话。
见皇帝拉着青旋与众人喧哗,没空理会自己,林晚荣等的百无聊赖,众人见他从公主凤驾上下来,虽是于礼不合,但既然皇上都没问起,百官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
“恭喜小兄,贺喜小兄!”徐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脸上的笑容满是神秘。
“徐先生,不要说笑了,我有什么喜可贺的。”林晚荣笑了一下,看到徐老头,他便想起了徐芷晴,那丫头说从此再不识得林三,也不知是气话还是玩真的。
徐渭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神秘道:“原来小兄一直寻找的青旋夫人,果真就是我大华的出云公主,要不了几天,老朽就要改口叫你做驸马了,这还不是喜事?”
林晚荣嘿嘿笑了两声,只要我点头,你恐怕就得叫我贤婿了,还驸马个屁。
“徐大人,你今日有没有见过芷晴小姐,她是否有异常?”林晚荣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措辞。
“见过,没见有什么异常啊,早餐时我还见她和她姨娘说笑呢。”老徐莫名一惊:“怎地,徐小兄,难道是芷儿出了什么事?”
没有异常?我靠,这简直就是最大的异常。林晚荣悄声提醒:“徐大人,你再仔细想想,徐小姐最近是否有什么奇怪的语言,或者奇怪的行动?”
“奇怪的语言或行动?”老徐皱眉,细细想了一会儿,缓缓摇头:“没见着有什么不一样的,除了——”
“除了什么?”林晚荣道。
徐渭一笑:“最近也不知怎地,芷儿忽地养了两条大狗,整日里训练它们奔跑捉拿,还起了名字,听她姨娘说,好像叫什么——”他看了林晚荣一眼,嘿嘿笑了几声,急忙住了口。
林晚荣自然知道徐小姐养的狗叫什么名字,哈哈笑了两声道:“徐小姐原来喜欢玩宠物啊,这倒是有些意思。赶明儿我也养几条狼玩玩,没准与你家的狗还能结成亲家呢,生出些狼狗来!”
徐渭不知他与徐芷晴之间的事,还以为林小哥与自己玩笑,笑了几声便神色正经了:“不说芷儿了。小兄,有一件事情,你知道了莫要生气。”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能叫我生气?”林晚荣摇头一笑。
徐渭轻叹出声:“皇上放了禄东赞和阿史勒!”
“谁,谁,你说谁?”林晚荣睁大了眼睛。
徐渭无奈苦笑:“突厥国师禄东赞,突厥使臣阿史勒,皇上昨天下旨,昭告天下他们的罪行,同时遣返了他们。这二人已经连夜赶回突厥了。”
“糊涂!”林晚荣一拍大腿,神色着恼:“这二人好不容易才被我拿了,怎么能说放就放?特别是那国师禄东赞,可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物,我上次就差点着了他的道。”
他声音极大,众人目光已望他这边看来,徐渭吓得一把拉住他:“我的林小兄,你小声一点。你是皇上的驸马,不怕掉脑袋,老朽可还想多活几年呢。”
林晚荣压制住心里的恼怒,哼了一声:“老爷子为什么要放他们?难道他不知这是纵虎归山吗?那禄东赞可是突厥的国师,他一个主意,便可让我大华数万兄弟魂归他乡,怎能说放就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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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情,皇上当然知道。可古语说的好,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不说那禄东赞到底有多厉害,单是抓了突厥派来的使团,这便是一个遭人诟病的话柄。即便是他们要偷大炮回去,我们大华可以抓了他们,但是外人会怎么想?人言可畏啊,他们只会认为这是我们大华故意栽赃陷害突厥,把白猫说成黑猫,我大华与别国之间的交往,更是因此陷入被动,别国都不相信我们,认为是我方背信弃义,抓了突厥派来的特使,皇上也很是难办,与诸位阁部大臣商量之后,这才下诏谴责,并将他们遣返。因为外交之事纷繁复杂,老朽也并未反对。”
“外交之事纷繁复杂?”林晚荣一拂袖,恼怒无比:“我的徐先生,你糊涂啊。外交之事,再简单不过,两个字,实力!实力决定一切!为何别国人如何看我大华,你们要如此着紧?难道别国的看法,比我大华的安危、比我大华百姓的安危更重要?此次我大华轻取高丽,那高丽有何外交可言?纵横联合是方略,却也靠的是实力,弱小之国,何来外交?大华强盛了,不要外交,照样百国来朝。大华衰败了,你喊上一千遍外交,也只会遭人耻笑。”
他黑脸冷眉,气势迫人,徐渭见惯大场面,却也吓了一跳,弱弱的开口,小声道:“难道便因为国势强弱,便连外交礼仪都不顾了?”
“外交礼仪?”林晚荣气的仰天长笑:“徐先生,那突厥特使阿史勒在我大华的金殿上撒泼,你是亲眼看见的,他与你讲过礼仪了吗?将我大华的火炮拆了偷偷运回去,他与你讲过礼仪了吗?为何轮到我大华头上,你便要对他讲礼仪?你所认为的这一套礼仪,乃是我大华积累多年中庸之道的产物,我们大华人自己玩玩可以,可那突厥他不是大华人,他不学孔孟,不讲中庸,你所认为的那些礼仪,在他眼里一钱不值。你怎么能拿自己的标准去要求他人?就为了这所谓的外交礼仪,我大华要付出多少年轻的生命、破散多少美好的家庭?我的徐先生,你叫我怎么说你是好啊!”
林晚荣痛心疾首,聚起全身力气,重重一脚踢在旁边的小轿上,哗啦轻响,那轿子摇晃几下,轰轰然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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