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迟疑了一下，然后认真道：“或许，我们就会有足够的计算力，去分析魔兽体内源质结构的‘标准模型’。”
“如此一来，或许，我们可以凭借人工智能庞大的计算力，在不需要魔兽材料的情况下……凭空制造出无需‘魔药’的‘升华者’！”
这是伊恩心底最深的计划。
早就在帝都，伊恩在研究魔药时就有过类似的想法。
那时候，他想，假如人类人人都有强大的计算力的话，那么就可以凭借自己的灵魂直接凝聚出对应的源质结构，进而成为升华者。
一种可以凭借一点一点观想塑造，就可以‘修炼’成功的‘修行者’。
但是，都有那种计算力了，单凭计算力就能成为升华者啊——又怎么可能还去凝聚区区第一能级魔兽的结构呢？
这是一个无解的悖论……除非技术发展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个体是不可能拥有短时间内塑造出魔兽源质结构的能力的。
而技术假如发展到了那个地步，也不需要个体去塑造源质结构了。
但，亡君，计算单元和人工智能的组合……为伊恩带来了绝佳的灵感。
亡君的‘众魂合力，凝聚为强者’，本质上就是集资强化一个人，但只是一次性的。
作为亡君原型的‘计算单元’拥有通用，可以重复利用的计算力，只是单单凭借计算力并不能做什么，还是要看个人的素质。
这也是导致亡君需要一个强者去成为‘君王’的原因。
因为给一个傻瓜亡君的力量，他只会把自己自爆撑死，根本承载不了亡魂们的愿望。
而人工智能稳定利用计算力的力量……或许可以协助伊恩实现‘无需魔药的升华者’这一宏大的，足以改变世界的目标！
通过众人灵魂溢散出的源质，不断衍生出全新的计算单元，而众人的灵魂支持计算单元的补给与人工智能，让人工智能逐渐积累足够庞大的计算力，进而可以复制出魔药的源质结构！
到了那个时候，只要源质足够，那么人工智能就能批量量产第一能级升华者了！
虽然全部都是同一种魔药，但随着人工智能的逐渐成长，它能复刻的魔药结构肯定就会越来越多！
至于第二能级……可能只能甄选出一些优异的人才才行。
第三能级……太远了。
“太，太美了……”
亚德伯特的灵魂圆球都在颤抖，如果是现实的话，这位年轻的研究员肯定是按着心口，急促地呼吸，为伊恩口中所说的‘未来’而感到震撼吧。
无需魔药的升华者……对于如今这个泰拉来说，实在是打破了太多枷锁了。
即便一时半会制造不出高能级的升华者，但哪怕仅仅只是能制造出第一能级的升华者，这种概念，也等同彻底消除了如今升华者和普通人之间的隔阂。
是。对于高能级强者来说，低能级升华者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可归根及底，差距缩小了，不是吗？
只要有进步，就是大好事。
但，亚德伯特毕竟是一个聪明人。
在最初的激动后，他立刻又想到了一个伊恩计划中的缺点。
“这样的话。”
他有些困惑道：“一切力量的来源，不就源自于‘人工智能的拥有者’，也就是伊恩你了吗？”
“现在的魔药配方，炼制魔药的方法，以及各种魔兽素材，虽然看上去被垄断，但是普通人还是能获得的……可倘若真的如伊恩你所说，由人工智能集合庞大的算力，直接制造升华者，那谁能成为升华者，不就成了人工智能主人的个人决定吗？这是完全的一言堂，比现在更加更恐怖的独夫世界啊……”
“现在的确是我在制造计算单元，算是人工智能的抚养者吧……”
伊恩古怪地看了一眼亚德伯特：“但等未来人工智能可以自主复刻计算单元和补给单元的时候，那不就和我无关了吗？”
“而且，为什么人工智能要有主人？”
“我们之所以制造人工智能，不就是为了让它们在没有我们的时候仍然能自己自动工作吗？”
亚德伯特愣住了。
“人工智能只需要按照最初设定好的程序运转就行，它不需要主人也能运转，就像是虚境中的那些机神，徘徊了这么漫长的时光，它们仍在运转，仍在执行自己的任务——事到如今，虚境机神几乎已经成为虚境的一种现象，哪怕是人类毁灭，彻底消失，虚境机神仍然会存在。”
“我想要制造的人工智能，就是这种东西……即便是我们死去，消失，不复存在，仍然可以持续运转的事物。”
伊恩平静无比地说道，他看上去根本不在意这种问题：“而且，在泰拉，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少年看向虚境的最深处，轻声说道：“说实话，就比如说铭文。”
“为什么铭文那些特定的图形和痕迹，就可以引动源质和灵能场域的变化？它们明明一点也不神秘。”
“在我看来，铭文和许多源质结构，其本质上，很可能就是某种超级文明设计好的某种程序，省略了所有复杂的地方，用最傻瓜的方法改造了世界，然后将这份改造世界后得到的力量扔了出去，让其他文明可以自由使用祂们创造出的‘程序’。”
“这不就是一种人工智能吗？”
“但是对于绝大部分泰拉人来说，这一切就像是‘自然法则’与‘真理定律’一样……没有人思考过这些。”
“大家都不知道背后真正的原理，只是知道最表层的‘现象’——摩擦可以起火，谁都知道，但为什么摩擦可以起火，这个要解释起来就太过复杂了。”
“亚德伯特，我们是先驱者。”
“我们现在，就是在做‘复杂的事’。”
亚德伯特从一开始的怔然，到现在的震惊。
伊恩说的话，即便是他这么多年的研究生涯也没有想到的。
这并不是亚德伯特不聪明，没有科研的怀疑精神。
实际上，亚德伯特能对伊恩的计划提出这么多的意见，正是证明他极富有质疑精神和科研精神的体现。
可对于泰拉人来说，铭文就是能引动源质和灵能场域。
就像是点火就能烧开水，苹果就是会朝地面落。
这是早就在他们文明成型前，就已经铭刻在血脉最底层的一种本能认知。
但是，一种生物从诞生智慧，到形成文明，又能花多长时间呢？
不过数百万年而已……
对于宇宙的尺度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诞生于泰拉宇宙的生物，或许永远不会思考这些事情。
但伊恩不是。
他转世而来。
他有另一个宇宙的记忆和知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认知对比参照系’。
他可以。
而且，伊恩知道。
他知道这个宇宙中存在有可以制造出‘囚星天狱’的超级文明，而天穹上几乎所有的星辰都被盖上了这层牢狱。
他知道这个宇宙广袤广大，无边无际，能办到这点的文明和神几无差别。
所以，他能猜测，能质疑这些他人看来，与‘真理’无异的东西。
“我们人类，并不是能直接看见真理的物种，双目所视，正如隔镜视物，都是虚幻朦胧。”
此刻，伊恩轻声念诵着希利亚德最初引导自己走上升华之路时所说的‘箴言’。
他笑了起来，宛如孩子般纯粹真挚：“所以一切，都可以借假修真——正如同人工智能复刻出的源质结构相较于真实的魔兽源质结构，就是‘假’，但是却能达成‘真’的效果那样——这一切都是一样的。”
“亚德伯特，你问我如何保证人工智能不被个人利用……答案其实很简单。”
伊恩与亡君对视，他平静道：“只要不让你我之外的其他人知道，一个可以让人变成‘升华者’的人工智能存在，把这件事完全黑箱化。”
“那么对于后世的其他人来说，能够依靠冥想和满足特定的规则与条件，成为升华者这件事，本质上和虚境中的某个伟大存在做交易换取力量并无区别。”
“甚至这个伟大存在，对于后世的人来说，就是一种‘自然规律’。”
“但是……就算我们至此闭口不谈……”亚德伯特如今算是完全被伊恩的思想慑服了，可他还是喃喃自语道：“后世肯定会有聪明人，能发现这一切的真相……他们会发现的。”
“那不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吗？聪明人发现了‘自然规律’，并且将其‘总结利用’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哪怕是现在，我们也不能确定，我们发现的各种‘真理和定律’，不是某种超级文明制定的某种规则。”
伊恩平静，甚至可说是无所谓道：“更何况……首先泰拉要有未来，而我们也能成功将奥法道途给创造出来才行。”
“未来的事情，就是未来的事，即便是先知也管不了那么多。”
“归根结底，我的目的……”
——只是要前往高天之上。
——仅此而已。
【如果我的行为会影响到未来的众生……我不会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