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宽敞明亮,一张古花纹式的圆柱床上,薄薄的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床上的麻布蚊帐被上方的钩子钩在两旁敞开着。床铺正对着窗户,窗户下面是一张三屉桌子,桌子上有一大摞乱七八糟的写字课本,桌子下面摆有一张长方形的高火桶,乡下人称沿盆,是冬天专门烤炭火取暖用的。沿盆的左右和前边都配放了长短高度相等的凳子。正房东面墙壁边有一个土红色的衣柜和一个落地矮柜,衣柜的柜门上,龙凤花鸟雕刻得栩栩如生。
田文喜摇着蒲扇,独自闭目养神。忽然,对面山上有人喊道:“冇好了,冇好了,福癞癞从坎上摔下来了!”连续几声叫喊后,外面开始吵吵闹闹。
田文喜立即走至堂屋门口,循声望去,只见对面半山坡的菜园下面,有一个人摔倒在地,另有几个人围在旁边,估计摔倒的那个人就是福癞癞了。
杨仙云全家人闻听,都跑出来在堂屋门口观望。杨仙云瞥眼鄙视,很冷淡道:“这号人,摔倒活该!”
田文喜道:“妈,我去看看。”
杨仙云拉住道:“你急么个,他们会来请你的。”杨仙云哪里知道,这是女婿作为医生的一种本能反应,遇到危急病人,治病救人是天职。
田文喜问道:“福癞癞是个什么人?”
莫喜桂道:“我只晓得他外号叫福癞癞,瘦不拉几的,脸上凹凸冇平,一身的疮,年纪只有十六七岁,有点小赖。”
“冇是有点,简直就是个淫邪小混混。”杨仙云气愤道:“福癞癞只要见了别人家的东西就想偷就想抢,今天肯定是去偷摘菜园子里的葡萄,摔下来了。”
莫满桂挨近母亲身边道:“妈,福癞癞经常欺负我,还有那个铜转子,他们两个经常在一起做坏事。”
杨仙云道:“妈知道,他们两个迟早是要遭报应的,现在福癞癞应验了。”然后告诉田文喜道:“这个福癞癞姓胡,是小时候随他母亲从外地改嫁过来的。据说他以前的父亲得痨病死了,母亲改嫁没有几年继父也得肝病死了。这女人克夫,也可怜,冇文化,所以给自己的儿子取了个名字叫胡福来,本意是希望他贵气,能得到福报,但乡里人胡福音不分,开始叫他胡来,过了一段时间,就给他取外号福癞癞了,意思是指癞皮狗盼望得到福气,非是癞蛤蟆想呷天鹅肉!这是嘲笑的话。”
一家人谈论着的同时,对面的福癞癞也被几个人抬着回家了。
杨仙云重回屋里,继续生火做饭。田文喜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福癞癞有没有摔断腿脚?”莫喜桂道:“你莫急,马上会有人请你去看的,到时你自会晓得。”
果然,西边屋子的妇女英嫂来了,急匆匆在门口叫道:“云婆!云婆!”
杨仙云“哎哎”应了两声,开门故意问道:“小英,么个事?快进来坐。”
英嫂道:“云婆,我冇进来了,刚才福癞癞在对门菜园子里爬树时不小心摔下来了,很可能摔断了腿脚,他妈妈想请田医生帮忙看看。”
杨仙云苦笑道:“你们消息真灵啊,我家女婿刚到一会,你们就来找他有事了。”
英嫂解释道:“有人看见田医生背着药箱回来的。”
杨仙云往里喊道:“文儿,你去吗?”
田文喜背着药箱出来,问英嫂道:“是么个情况?”
英嫂答道:“福癞癞从树上摔下来后,一个劲地喊痛,听说都站冇起来了,具体情况我也冇清楚。”
田文喜随英嫂过去。
杨仙云叮嘱道:“文儿,早点回来,妈等着你呷早饭呢。”
“好的。”
来到福癞癞家,一个尖嘴猴腮模样的人正躺在床上“哎哟、哎哟”叫个不停,诉说自己屁股髋部疼得厉害,其母亲守在床前束手策,见到田文喜,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含泪相求道:“拜托田医生了。”
只见福癞癞的左腿屈膝弯着,伸不起来。田文喜用手触摸,感觉下肢股骨有骨擦感,回转身来,告诉福癞癞母亲道:“股骨已经骨折,需要马上复位。”
福癞癞母亲道:“一切听田医生的,只要能治好儿子的病就行。”
田文喜交待赶快找几块杉木皮来,并要家人舀来一碗清水。
众乡邻帮的帮忙,围的围观。田文喜俯身连点福癞癞几处穴位,福癞癞的疼痛感顿时减轻。田文喜口中念念有词道:“左眼观天天兵到,右眼观地地兵聚,叫一声应一声,天仙兵马扶吾声,寅时出血寅时止,卯时断骨骨相连,吾奉行律先师急急如律令。”接着,只见田文喜用“牛头诀”在骨折处划符,并对着那碗清水比划,还双手结成“铁板萤”,口含清水,分别喷于骨折处的两侧,最后从药箱中取出一些药沫,涂在福癞癞的伤口处,再将杉木皮夹住腿部,用绷带捆绑固定。整个过程,时间很短,动作连贯,一气呵成。众乡邻见了,脑海中悬念不已,一个个呆呆地望着田医生,没有半句言语,心中只是限地钦佩。
田文喜立起身,对福癞癞母亲道:“好了,不要乱动,卧床休息一个月就可下地。”清好药箱,走出房门。
福癞癞母亲跟出来道:“田医生,还要注意么个?”
田文喜从岳母口中了解到这个福癞癞平日缺少管教,不学好,委婉道:“以后要管教管教孩子,多往正道上引。还有,一个月内莫要随意走动,否则会造成二次伤害。”
福癞癞母亲道:“这孩子从小冇有父亲管教,有些不务正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罪过,我以后一定好好管住他。田医生,谢谢你!”话语还算诚恳。见田文喜就要离开,福癞癞母亲突然跪下磕头,大哭起来。田文喜懵了,赶紧扶起她道:“受不起!受不起!”哪知她哭得更伤心,把乡邻也搞糊涂了。
(本章未完,待续)